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时，草莓冰淇淋已经化了小半盒。尹漾趿着拖鞋直奔厨房，举着空碗冲尹砚辞晃了晃：“冻成冰棒好不好？”

　　尹砚辞正系着围裙收拾晚餐的食材，闻言回头看他，眼底盛着笑：“你倒会想办法。”却还是接过冰淇淋盒，倒进白瓷碗里，又往里面撒了把切碎的草莓果粒，“这样冻出来更甜。”

　　冰箱门关上的瞬间，尹漾忽然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对方温热的后背上。厨房的抽油烟机还残留着中午煎蛋的香气，混杂着尹砚辞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让人觉得踏实。“小叔，”他闷声说，“今天好像比昨天长一点。”

　　尹砚辞手里的菜刀顿了顿，转过身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慢。”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再过半小时开饭，去客厅等着。”

　　餐桌中央摆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淌在清蒸鱼和番茄炒蛋上。尹漾扒着米饭，忽然发现尹砚辞夹给他的鱼块都仔细剔掉了刺，就像小时候那样。“小叔，你怎么不吃？”他举着筷子往对方碗里送了块蛋。

　　尹砚辞低头咬住筷子尖，眼底的笑意漫出来：“看你吃就够了。”

　　晚饭后，尹漾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角看画册，尹砚辞坐在旁边处理邮件。落地灯的光晕圈住两人，偶尔有晚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动窗帘边角。忽然“啪”的一声轻响，客厅的灯灭了。

　　“跳闸了？”尹砚辞起身摸黑找手电筒，衣角却被尹漾攥住。黑暗里，他听见少年带着点紧张的声音：“别去……我怕黑。”

　　像极了小时候老宅停电的夜晚，小小的尹漾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把脸埋在他后背。尹砚辞失笑，重新坐回沙发，伸手摸到他的手，轻轻握在掌心：“不怕，小叔在。”

　　窗外的月光恰好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片银白。尹漾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尹砚辞往阳台跑。晾衣绳上还挂着下午洗的白衬衫，被晚风吹得轻轻摇晃，像只振翅欲飞的鸟。“你看星星。”他指着夜空，那里缀着几颗疏星，像撒在蓝丝绒上的碎钻。

　　尹砚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忽然感觉到袖口被轻轻拽了拽。低头时，尹漾正踮着脚，往他嘴里塞了颗糖。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混着少年眼里的光，比星星还要亮。

　　“白天的冰淇淋太甜了，这个中和一下。”尹漾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不知过了多久，尹砚辞忽然说：“去放烟花吗？”他从储藏室翻出个纸筒，是去年过年没放完的。院子里的石板路还带着潮气，尹漾蹲在地上划火柴，手被风吹得有点抖。

　　“我来。”尹砚辞接过火柴，火苗在他指尖跳了跳，引燃了引线。滋滋的声响里，金色的火花突然窜上夜空，在墨蓝的幕布上炸开，像撒了把星星。尹漾仰着头，睫毛上落满细碎的光，忽然感觉到肩上多了只手，轻轻按住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烟花燃尽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硫磺味。尹漾转身时，撞进一个带着薄荷糖气息的拥抱里。尹砚辞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很轻：“漾漾，长大了还是这么怕黑。”

　　“才没有。”尹漾把脸埋在对方胸口，闷闷地反驳，却把对方抱得更紧了。

　　回到客厅时，灯已经修好了。尹砚辞去浴室放水，尹漾坐在床边翻那本旧速写本，忽然发现夹在最后一页的便利贴，是尹砚辞的字迹：“2015年3月12日，漾漾画的小叔像个包子，不过很可爱。”

　　浴室里传来水声，尹漾捏着便利贴笑出声，忽然听见尹砚辞喊他：“水放好了，过来洗澡。”

　　洗完澡出来，尹漾看见尹砚辞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支刻着“漾”字的画笔，在画纸上轻轻勾勒着什么。他凑过去看，发现画的是今晚的烟花，角落里还有两个小小的人影，手牵着手。

　　“小叔也会画画？”尹漾惊讶地睁大眼睛。

　　尹砚辞放下画笔，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前看你画，学了点。”他把画纸撕下来，折成纸飞机，“送给你。”

　　纸飞机落在枕头上，尹漾躺进被窝时，闻到被子上晒过的阳光味。尹砚辞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要走时，被他拉住了手腕。“小叔，”尹漾的声音带着点困意，“明天还做煎蛋吗？”

　　“做。”尹砚辞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睡吧。”

　　房门关上的瞬间，尹漾把纸飞机抱在怀里，嘴角还扬着笑。窗外的月光淌进屋里，落在书桌上的画笔上，笔杆上的“漾”字在夜里闪着微光。他忽然想起尹砚辞手腕上的那道疤，想起热可可上融化的棉花糖，想起烟花炸开时对方眼里的光。

　　原来安稳的日子，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是煎蛋边缘的焦香，是老电影里的台词，是牵着的手，是道晚安时的温度。尹漾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在满室的暖意里，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