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是被煎蛋的香气勾醒的。
尹漾翻了个身，鼻尖先一步捕捉到空气里的焦香——是他最爱的、边缘煎得微微发脆的溏心蛋味。窗帘没拉严，一道金芒从缝隙里钻进来，落在枕头上的纸飞机上，折痕处的颜料还带着昨晚的温度。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睡衣领口沾着点柔软的绒毛，是昨晚抱着纸飞机蹭的。
“醒了？”门口传来尹砚辞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轻哑。他穿着常穿的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疤。手里端着的白瓷盘里，卧着两枚煎蛋，旁边摆着半颗切好的草莓，果肉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尹漾趿着拖鞋扑过去，下巴搁在对方胳膊上，盯着盘子里的煎蛋直笑：“小叔，你怎么知道我就想吃溏心的？”
“听你昨晚说梦话了。”尹砚辞低头，指尖刮了下他的鼻尖，“说‘蛋要流心的，不然不吃’。”
餐桌旁的玻璃杯里，温牛奶冒着细白的热气。尹漾用勺子轻轻戳开煎蛋，金黄的蛋液缓缓流出来，裹住底下的白米饭。他吃得急，嘴角沾了点蛋黄，尹砚辞递过纸巾，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唇角，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今天去公园好不好？”尹砚辞忽然说，“昨天看天气预报，下午有微风，适合放风筝。”
尹漾手里的勺子顿住，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那我要放去年那只鲸鱼风筝！”去年春天他们去公园，风筝线断了，鲸鱼风筝飘到了树梢上，还是尹砚辞爬上去拿下来的，衣角沾了满树的桃花瓣。
饭后尹漾去翻风筝，在储藏室的柜子里，除了那只蓝白相间的鲸鱼风筝，还翻出了个旧相册。封面是磨旧的皮质，翻开第一页，就是五岁的他骑在尹砚辞肩头，手里举着半根融化的冰棍，糊得满脸都是。尹砚辞穿着白衬衫，嘴角扬着笑，手腕上的疤还很淡，藏在袖口下。
“在看什么？”尹砚辞走过来，手里拿着叠洗干净的毛巾。阳光从储藏室的小窗户照进来，落在照片上，尹漾忽然发现，照片里尹砚辞的眼神，和现在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满是温柔的笑意，像盛着整个春天的阳光。
“小叔那时候好年轻。”尹漾指着照片里的人，“比现在瘦一点。”
尹砚辞失笑，伸手抽走相册，放回柜子顶层：“你那时候才到我腰，现在都快比我高了。”他弯腰拿起鲸鱼风筝，骨架上还缠着去年的红绳，“走吧，再不去，风筝要等急了。”
公园里的人不多，微风拂过树梢，落下满地的梧桐叶。尹砚辞牵着风筝线，慢慢往前跑，蓝白相间的鲸鱼风筝渐渐升空，在湛蓝的天空里，像真的游进了深海。尹漾跟在后面跑，手里攥着备用线轴，笑声被风吹得很远。
跑累了，两人坐在长椅上。尹砚辞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倒出两杯热可可，上面浮着棉花糖，像朵小小的云。尹漾抿了一口，甜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胸口发涨。
“你看。”尹砚辞忽然指向不远处，一对老夫妻正并肩散步，老爷爷手里牵着老奶奶的手，慢慢走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尹漾没说话，只是悄悄往尹砚辞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对方的肩膀。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混着热可可的甜香，还有尹砚辞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昨晚厨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傍晚回家时，鲸鱼风筝被叠得整整齐齐，收进了背包。尹漾坐在自行车后座，胳膊环着尹砚辞的腰，脸颊贴在对方的后背，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晚风拂过耳边，带着点凉意，尹砚辞却忽然放慢了车速，伸手把他的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
“别着凉了。”
回到家，尹砚辞去厨房准备晚餐，尹漾坐在客厅里，翻着那本旧速写本。忽然发现，在那张烟花画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尹砚辞的字迹：“2024年X月X日，漾漾说星星比烟花亮，其实他的眼睛才是。”
尹漾捏着画纸，嘴角忍不住上扬。厨房里传来洗菜的水流声，还有尹砚辞哼着的老歌，调子轻轻的，混着晚风从窗户溜进来的声音，组成了最安稳的旋律。
晚餐还是简单的两菜一汤，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尹漾扒着米饭，看着尹砚辞把鱼块里的刺仔细挑出来，放进他碗里，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从来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是清晨煎蛋的焦香，是公园里并肩的长椅，是自行车后座的温暖，是画纸上没说出口的心意，是每个平凡日子里，身边那个人不变的陪伴。
睡前，尹砚辞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要走时，尹漾忽然拉住他的手。
“小叔，”他眨了眨眼睛，“明天还去放风筝好不好？”
尹砚辞低头，眼底盛着笑，像盛满了星光：“好。”
房门关上的瞬间，尹漾把那架纸飞机和烟花画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落在书桌上的画笔上，笔杆上的“漾”字，在夜里闪着暖光。
他知道，明天醒来，又会是满室的煎蛋香，和那个永远会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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