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雨夜的沉寂,红蓝光芒映射在潮湿的巷壁上,如同末日降临的警示灯。筒子楼下围满了被惊动的邻居,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惊惧和一丝习以为常的冷漠
担架被医护人员小心地抬出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单元门。担架上的人被裹在毯子里,身形单薄得几乎看不见,湿漉漉的黑发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露出的半张脸肿胀变形,嘴角凝结着暗红的血痂。是沈英竹。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像两片濒死的蝶翼。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熄灭
一个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女人,沈英竹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跟在担架旁,头发散乱,脸上还残留着清晰的掌印和泪痕,身上的旧睡衣沾着污渍和水痕。她死死抓着担架的边缘,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凸起,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嘴里不停地、破碎地念叨着:“竹竹…我的竹竹…别怕…妈在…妈在…”
医护人员快速地将担架推上救护车后门。沈母慌乱地想跟着爬上去,却被一个护士拦住:“家属坐前面!” 沈母像只受惊的兔子,被护士半扶半推地带上了副驾驶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议论和冰冷的雨丝。救护车再次拉响凄厉的笛声,红蓝光闪烁,冲破雨幕,
晏无双是在一个小时后才得知消息的
她正心不在焉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群聊里一条突然跳出来的信息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眼帘:
> 同学A:卧槽!出大事了!那个沈英竹,好像被她爸打得很惨,刚被救护车拉走了!
> 同学B:真的假的?哪个沈英竹?就那个总不说话的?
> 同学C:还能有谁?听说打得可狠了,浑身是血!她妈哭得都快晕过去了!
> 林薇薇:天哪!太吓人了吧!她爸是疯子吗?@晏无双 无双你之前不是还……
“沈英竹…救护车…浑身是血…” 这几个词在晏无双脑海里疯狂炸开。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食堂的意外?还是别的?
巨大的恐惧和排山倒海般的愧疚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不行!她要去医院!她必须去!
她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家居服,抓起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连鞋都只趿拉着一只,就疯了一样冲出了家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她脸上和身上,她却浑然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找到沈英竹!
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混合着血腥气和雨水的潮湿
沈母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她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她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象征着生死之隔的门,嘴里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呼唤女儿的名字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浑身湿透的晏无双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居服被雨水浸透,紧紧裹在身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那个形容枯槁、抖成一团的女人,和那扇亮着红灯、令人窒息的急救室大门。所有的猜测在瞬间被证实,巨大的冲击让她猛地刹住脚步,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阿…阿姨?” 晏无双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沈英竹…她…她怎么样了?”
沈母像是被这声音惊动,茫然地、迟缓地转过头。当她的目光落在晏无双那张即使狼狈也难掩优越的脸上时,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切的悲伤,有巨大的恐惧,还有一丝仿佛看到了灾难源头的怨怼?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成句的声音,只有破碎的呜咽和抽泣。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随时都会崩溃
晏无双的心沉到了谷底。沈母的反应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她踉跄着走到长椅边,却不敢靠近,只能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力地站着。她看着沈母佝偻颤抖的背影,看着那扇冰冷的红灯,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唰”地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护士快步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疲惫和凝重的眼睛。她的目光扫过走廊,落在沈母和晏无双身上
“沈英竹家属?” 护士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沈母像触电一样猛地抬起头,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死死抓住护士的手臂,声音嘶哑破碎:“护士!我女儿!我女儿她怎么样了?啊?她怎么样了?!”
护士扶住几乎瘫软的沈母,快速而清晰地说道:“病人情况非常危险!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脾脏有破裂迹象,腹腔内出血!失血过多,血压很低,随时有生命危险!现在急需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脾…脾脏破裂?内出血?” 沈母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这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
“签字!快签字!” 护士焦急地催促着,将一份文件和笔塞到沈母颤抖的手中
沈母的手抖得根本无法握住笔,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白色的纸张上,晕开一片片水渍。“我签…我签…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我的竹竹…” 她语无伦次,用尽全身力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用刀在刻
护士接过签好字的文件,迅速转身返回急救室。大门再次关上,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
沈母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晏无双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护士的话像惊雷在她耳边炸响:“脾脏破裂…腹腔内出血…随时有生命危险…” 每一个字都狠狠撞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她看着地上崩溃哭泣的沈母,看着那扇吞噬了沈英竹的红门,巨大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是她…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那个赌约…
如果不是她刻意的接近…
“噗通”一声,晏无双双腿一软,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膝盖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底那撕裂般的痛楚。她双手死死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她终于明白了,她那些轻浮的举动、那个愚蠢的赌约,就像投入深渊的一颗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海啸。
伪善的光,终究没能照亮深渊,反而将深渊中的女孩,推向了更黑暗的绝境
她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颤抖。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