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在风里淡下去的时候,降娜仁才缓缓转过身。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阳咲脚边,像片安静的云。
“这段时间跟着我,”她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唱歌后的微哑,“感觉怎么样?”
山吹阳咲捏着竹签的手指紧了紧。舌尖的甜味早就散了,只剩下点干涩的黏。
他望着地面,睫毛垂得很低,遮住了眸子里的光。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像被糖渣黏住——他该怎么说?说如果不是她,自己早成了四哥齿间的血沫?说她是提着刀劈开黑暗的人?
这些话太沉,他说不出口。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个极轻的音节,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好人。”
降娜仁叹息,人的好坏哪那么容易判断?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不过随心所欲,全凭感觉。
这孩子,终究是单纯的很。
风又起时,降娜仁换了个问题,目光落在远处山脊线的阴影里:“那斩杀食人鬼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次阳咲沉默了更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四哥扑过来时的腥气、鬼血溅在脸上的温热、刀劈下去时骨头碎裂的闷响……那些画面在脑子里翻涌,最后都化作一种沉甸甸的冷。
他抬起头,看向降娜仁,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空茫,像被雪覆盖的荒原。
“……没感觉。”他说,声音比山间的风还要凉,“只知道,该杀。”
夕阳把云层染成蜜色时,降娜仁忽然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目光落在远处渐沉的暮色里。
“鬼杀队的选拔,快开始了。”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山风会停,“你怎么想?”
山吹阳咲的糖还没吃完,他珍视的捏着手里的竹签,指尖的薄茧蹭过粗糙的竹面。
他知道师父问的不是两个人的打算——她那么自由随性又潇洒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进入规整的框架中被束缚?
更何况,师父也有自己的心事。
她去处不定,脚下的路永远跟着风走,就像她唱的歌,辽阔里带着不肯停留的劲儿。
所以,问的只有他自己。
山吹阳咲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想说的话在心里转了两圈,又被咽了回去。
其实说真的,他还是想去的。
他知道,师父带着自己纯粹是顺手,
山吹阳咲是想知道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如何挥刀,他想弄明白自己握刀的手能不能再稳一点,能不能……离师父劈开的那片光再近一点。
那里,是鬼杀队,是离自己所行之事最接近的地方。
但这些都不必说。
山吹阳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对,顿了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听师父的。”
山吹阳咲望着身旁人,心底忽然落定,只要跟着师父就好,一切都无妨。
“既然如此,那你去参加吧!”
风声骤然停顿了一瞬,这句话便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直直撞进山吹阳咲耳中。
他看见对方语气故作轻松地补充:“刚好我最近有个地方想去,你去参加选拔正好与我分开,也让我脚程轻快些。”
山吹阳咲喉结动了动,千言万语似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唇齿间极轻的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字:“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