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过天际时，阿野正蹲在断墙根下啃干饼。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带着戈壁正午灼人的温度，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远处沙丘上那个移动的黑点。
“那是商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着咽下干硬的饼渣。身边的老黄狗“阿黄”耷拉着舌头，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脚边的沙砾，鼻尖却警惕地嗅着风里的气息。
这里是黑风口，方圆百里最凶险的戈壁路段。三年前一场沙暴毁了阿野家的驼队，爹娘没能走出那片翻滚的沙海，只留下他和阿黄守着这片断壁残垣的驿站。说是驿站，其实只剩半面土墙和一间塌了顶的土坯房，却是来往商队唯一能歇脚的地方。
黑点越来越近，渐渐能看清是三匹骆驼和两个骑马的人影。阿野立刻跳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土，把阿黄往屋里赶：“去，把水囊备好。”阿黄呜咽一声，颠颠地跑进破屋。
他转身从墙后拖出一块木板，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有水”两个字，费力地插在沙丘上。这是他唯一的营生——用积攒的雨水和偶尔猎到的沙狐皮，跟商队换粮食和药品。
商队走近了，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晒得黝黑的脸上刻着风霜，看见木板上的字眼睛一亮：“有水！快，歇歇脚！”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抱着包裹警惕地四处张望，另一个牵着骆驼，背上还背着个竹筐，里面似乎有活物在动。
“小哥，能讨碗水喝不？”络腮胡跳下马，嗓门洪亮得像敲锣，“我们付铜钱！”
阿野点点头，转身去屋里拎水囊。阿黄不知从哪叼来个豁口的粗瓷碗，放在地上摇尾巴。络腮胡爽朗地大笑：“这狗通人性！”说着从行囊里摸出块干肉丢给阿黄。
“水是雨水，有点浑。”阿野倒着水，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灌水。竹筐里突然传来“啾啾”的叫声，他好奇地探头去看，里面竟是只羽毛凌乱的小鹰，翅膀还缠着布条。
“这是……”他刚开口，就被那个抱包裹的年轻人瞪了一眼，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络腮胡看出他的局促，摆摆手：“没事，这小家伙是我们在沙窝里捡的，翅膀受了伤。”他喝够了水，从怀里摸出两个窝头递给阿野，“换你的水，成不？”
阿野接过窝头，眼睛亮了亮。这比铜钱实在，够他和阿黄吃两天了。他指了指小鹰：“我会治伤，以前救过受伤的沙雀。”
年轻人刚想反对，络腮胡却拦住他：“让小哥看看也好，咱们带着它也是累赘。”
阿野小心地把小鹰从竹筐里抱出来，小家伙警惕地啄了他一下，却没什么力气。他快步跑进破屋，从墙角翻出个小陶罐，里面是他攒的草药。这是爹教他的，戈壁上的草木大多带刺，却有不少能治外伤。
他捣碎草药，又从水囊里倒出点水调成糊状，轻轻敷在小鹰受伤的翅膀上，用布条仔细缠好。络腮胡看得直点头：“小哥好手艺！”
这时，远处突然卷起黄沙，风里传来隐约的驼铃声，却比寻常商队急促许多。抱包裹的年轻人脸色一变：“是沙盗！”
络腮胡立刻站起来，把包裹塞进阿野怀里：“小哥，帮我们藏好这个！日后必有重谢！”他又对同伴喊，“带好小鹰，我们引开他们！”
阿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搡着躲进土墙后的地窖。地窖口被干草和沙土掩盖，他抱着包裹蹲在黑暗里，听见外面马蹄声、呵斥声和阿黄的狂吠声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阿野颤抖着推开地窖口，夕阳正把戈壁染成金红色，断墙旁只剩下那只小鹰，孤零零地站在地上啾啾叫着。
他捡起地上的窝头，掰了小块喂给小鹰，小家伙犹豫了一下，低头啄了起来。阿野摸着它的羽毛，看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太阳，突然握紧了拳头。
风沙又起，卷起他的衣角。阿野知道，从今天起，他的日子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平静了。怀里的包裹沉甸甸的，像揣着一个秘密，而那只受伤的小鹰，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预示着一段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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