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义庄内,腥风血雨。
贺延年枯瘦的脸上狰狞扭曲,被蓝烟身上柳仙之力所化的翠绿带刺光鞭抽中的地方,呲呲作响,冒起缕缕黑烟,灵魂核心处传来的剧烈灼痛让他发出一阵非人的凄厉尖啸。那啸声带着震荡灵魂的冲击波,震得义庄本就腐朽的梁木簌簌落下尘埃,也让勉力支撑的蓝烟身躯又是一晃,唇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些,脸色白得吓人。柳仙的气息在她体内剧烈波动,显然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鞭,对附身的状态也是极大的负荷。
“柳家孽畜!”贺延年厉声嘶吼,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坏我大道,阻我长生,你们都该死!”
就在此时,被先前腥臭血刃波及,虽未直接命中但也吓得缩头、摔得灰头土脸的空序,从一堆腐朽的棺木碎片里爬了起来。他身上沾满了污秽的泥土、枯草和不知名的粘稠黑色物质,怀里的半个干粮饼子也掉了出来,滚落在沾了血迹和邪气的污泥里。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半个饼,又惊惧地抬头看了看祭坛上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贺延年。那血淋淋的画面,女子急速枯槁的生命流逝,让这个平日里油滑市侩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但随即又被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豁出去”的狠劲覆盖。他想起了那个模糊故事里被烙印、被虐杀的何家小姐,想起了刚才贺延年眼中对生命的漠视,那是比他混迹街头时遇到的所有恶霸都可怕百倍千倍的邪恶!而他空序,正在亲眼目睹这一切!
“老混蛋!”他低骂一声,声音有些发抖,但眼珠却飞快地转动。他不是望瓷,一身法宝符箓随手乱砸;也不是蓝烟,有仙家附体借力降妖。他只是个小乞丐,唯一擅长的是眼明手快,歪点子多!
他的目光急掠全场。望瓷正在费力掏摸他那神秘的锦囊,显然在找更大威力的东西,但脸色紧绷,显然也没剩多少家当。蓝烟气息萎靡,光鞭上的翠绿光芒都黯淡了几分。而贺延年,正因灵魂受创而短暂僵直嘶吼,注意力全在蓝烟和柳仙之力上!
就是现在!
空序的目光钉在了祭坛的西南角!那祭坛是用某种漆黑的阴木混合着骨粉、血泥垒砌而成,散发着不祥的邪光。但在西南角靠近地面的那一部分,泥土似乎特别松软湿润,支撑的石头也显得比其他地方细小凌乱,像是仓促修补过。更重要的是,那里原本似乎刻满了符文,但此刻有几处符文被蓝烟先前击退血刃时溅射的翠绿光点和望瓷胡乱砸出的符纸残灰覆盖,两种气息相互侵蚀,正发出“滋滋”的微弱声响,那里的邪气流转明显迟滞、混乱了一些!
“那个地方…最薄最乱!”空序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看到贺延年的眼中凶光重新凝聚,那股滔天的杀意正再次锁定虚弱的蓝烟!
“啊——!”空序爆发出生平最大的吼声,既是为了驱散恐惧,也是想引起注意!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向墙角一块沉甸甸、棱角分明的破旧石碑残块(或许是某块墓志铭的残片),足有半个他那么大。他用尽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抱,牙齿咬得咯嘣响,眼睛死死盯着祭坛西南角那片不稳定的区域。
“望瓷!蓝烟姐!躲开点!”他在混乱中嘶吼着提醒,声音都劈了叉。
望瓷和蓝烟都下意识地看向他,蓝烟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担忧,而望瓷则是完全懵了:“小叫花你找死啊?!”
贺延年也注意到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嗤笑一声,并不在意,继续凝聚力量,要将那该死的柳家灵体和蓝烟一并碾碎!
空序抱着沉重的石碑残块,像一只拖曳着巨石的蚂蚁,跌跌撞撞却又无比精准地冲向祭坛西南角!汗水混着污泥糊满了他的脸,他全然不顾。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砸!砸碎那该死的地方!
“给老子开——!!!”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沉重的石碑高高举起,对着那符文被污秽侵蚀、邪气流转迟滞的区域,狠狠砸了下去!
砰!!!轰——!
沉闷的撞击声和某种东西骤然碎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想象中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并未出现,只有一种奇特的、如同琉璃瓷器层层龟裂开来的细密“咔嚓”声迅速蔓延开来。石碑残块沉重无比,直接砸进了西南角的基座深处,大量的黑色泥土和碎裂的小石头混合着暗红色的、如同凝结血块般的物质飞溅出来!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由无数复杂血纹和阴木符文构建、流转着粘稠黑红邪光的庞大祭坛,在西南角被砸碎破坏的瞬间,就像是被戳破了气球的皮,又像是紧绷的弓弦骤然崩断!整个祭坛上流转的邪异光芒猛地一暗,随即以一种极其狂乱、无序的方式剧烈波动、闪烁起来!原本稳定抽取红衣女子生命精气、源源不断注入噬魂钉的黑红光束,也瞬间扭曲、断裂!女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响,身体抽搐了一下,枯槁的速度似乎停滞了一瞬。
“噗!”正在强行催动力量的贺延年,脸色骤然由煞白转为死灰,猛地喷出一大口深黑色的污血!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愤怒!
“不——!”他发出一声比刚才被柳鞭击中时更加凄厉疯狂的惨叫!
邪坛的核心运转被这一记“莽夫”般的破坏强行打断了!而且,并非是由外部强大的灵力击溃,而是被污秽(望瓷的符灰、蓝烟的柳仙之力残余)侵染干扰了稳定结构后的物理破坏!就像精密的仪器被灌了沙子又被锤子砸了一下!这导致邪力的反噬直接作用于祭坛的操纵者——贺延年!
无形的邪力如同失控的洪流,沿着祭坛与他之间的神秘连接,倒灌而回!贺延年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下无数细密的黑红纹路疯狂凸起扭动,仿佛有无数毒虫在他体内钻行!他维持年轻的面容瞬间塌陷,眼窝深陷,皮肤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紧紧包裹着骨头,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空序看着自己造成的这一幕,看着贺延年那可怖的变化,直接吓傻了,抱着石碑的胳膊脱力松开,自己也一屁股摔坐在肮脏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