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望瓷的脸色由白转红,是那种被轻视的愤怒憋出来的红晕。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起两簇火焰,直视着威严的师兄。“陆明轩!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一路走来做的都是蠢事?我是那什么狗屁‘阴煞会’的棋子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山谷的呜咽风声中显得格外响亮。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从未受过如此直白的质疑和否定,尤其这质疑来自于代表师门意志的精英师兄。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明轩眉头紧锁,试图解释,“阴煞会盘根错节,手段诡异莫测,往往通过看似孤立的案件布局,引人入彀。你还年幼,经验尚浅……”
“年幼?经验尚浅?”望瓷毫不客气地打断,胸中的怒气和那点憋屈的证明欲混合,让他口不择言,“哼!那请问陆师兄,若非我这个‘年幼’的师弟在,稻花村那对愚昧的王家夫妇是不是还捂着秘密被那枯骨老鬼榨干?那村里半夜的鬼敲门谁来管?那些怨气缠身的孤魂野鬼谁去安抚?贺家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是不是还在逍遥法外,用那根邪钉到处害人?”
他越说越激动,几步上前,毫不畏惧地迎着陆明轩的目光,甚至带着点咄咄逼人:
“就刚刚!就刚才那个怪物!”他指着地上那堆还未散尽的灰烬,“要不是我的符箓干扰,陆师兄你就那么笃定能毫发无损地一剑解决它?我的符箓是烂大街的废纸吗?!”
他这番话虽然带着少年人的意气,却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蓝烟和空序都看着他。蓝烟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空序则偷偷捏紧了拳头,有点替望瓷紧张,又有点为他骄傲。
陆明轩被他质问得一时语塞。望瓷身上有股不容置疑的骄纵劲,但他说的结果确实存在。稻花村、贺家,若不是望瓷误打误撞地闯入,后果恐怕难以收拾。他刚才能斩掉那邪修,望瓷的符箓也确实起了迟滞作用。
“望瓷,我知道你……”
“你不知道!”望瓷再次打断,他像只炸了毛的幼虎,“你看,证据在这儿!”他突然来了劲,手忙脚乱地从怀里翻东西。先是掏出几张画得歪歪扭扭但灵气充沛的符箓残片——是破邪符的残余,上面还沾着邪气印记。又拿出一个用小玉盒仔细装好的、沾着一星半点黑气粉末的骨笛碎片(枯骨道人的东西,当时悄悄藏了一点)。最后,指着自己的手腕和蓝烟手腕上还没好全的伤,再指指空序的腿,“看!这些都是我们对上的东西!是我们亲手除掉的邪祟!不是躲在师门禁地里听故事听来的!你说我年幼,那这些邪祟是谁灭的?它们是自己抹脖子的吗?!”
他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语气依旧骄纵,却多了一份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坚定和执着:
“师父给我的宝贝,是让我藏在兜里供着好看的吗?是让我遇到危险就夹着尾巴跑回山里喊大人吗?它给我这些,是让我用的!用它们救人、除邪,守护一方!这就是我该做的事!什么误入漩涡?什么成为棋子?我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我只看到有人在作恶!有鬼怪在害人!本少爷学了一身本事,就要管!管得了要管,管不了……拼上宝贝也要管!”
说到最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被理想点燃的光芒。少年人的热血和未曾被世俗磨平的棱角,在此刻刺眼夺目。
陆明轩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师弟。眼前的少年,依旧是那个被师门宠坏、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小少爷模样,但那份赤诚的除魔卫道之心,那份敢于承担(虽然方法是砸宝贝)的孤勇,却让他动容,甚至隐隐有些惭愧。他从小接受的教导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谋而后动。望瓷这份不顾一切的“傻”气,是他早已磨平的东西。
山谷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只听到望瓷急促的呼吸声。
陆明轩沉默了。望瓷的倔强出乎他的意料,硬来显然不行。师门敕令在身,阴煞会复现,情况远比眼前的冲突更复杂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