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的极光照片是三个月后收到的。挪威大学的教授在邮件里说,这是伊莱提前预订的“求婚惊喜”,附带的视频里,他站在雪地里教雪鸮用喙叼着银戒指,背景里的极光绿得像菲欧娜调的颜料:“等菲欧娜来了,让布洛戴薇跟雪鸮比谁更会当证婚鸟。”
菲欧娜把视频投影在《拉普兰之梦》上,看着两个时空的极光重叠。布洛戴薇突然飞进投影里,用翅膀拍打雪鸮的影像,发出凄厉的哀鸣——它认出了同类,却找不到那个教它辨认星星的人,只能在虚假的光影里重复着永无止境的寻找。
小鸮的视力开始下降。兽医检查后发现,它的晶状体上蒙上了层白翳,像结了层薄冰。菲欧娜想起伊莱说过,纵纹腹小鸮的视网膜有双重视觉细胞,既能夜视又能感知紫外线,“就像同时看着两个世界——一个是眼前的,一个是心里的”。
她开始在画室挂满紫外线灯,模拟北极的白夜。布洛戴薇蹲在灯下,瞳孔收缩成细线,却依然能准确地叼来伊莱的观测镜——镜筒里还卡着片松针,是他们最后一次去森林公园时,伊莱笑着说“留作纪念”的,现在针脚上沾着的,不知是雪还是泪。
三月十七日那天,菲欧娜收到了拉普兰酒店的邮件,提醒她预订的房间即将到期。她盯着邮件里的雪鸮图片,突然想起这是伊莱计划举办婚礼的日子。布洛戴薇蹲在她的键盘上,用喙敲打着“确认取消”的按钮,仿佛也明白这个约定再也无法实现。
取消预订后,菲欧娜把《拉普兰之梦》的画框拆了。画布背面,伊莱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给她的悄悄话:“3月15日,要给菲欧娜的婚纱绣上猫头鹰图案”“雪鸮的羽毛标本要放在床头,像我们的守护精灵”“度蜜月去看鲸鱼,布洛戴薇会不会害怕大海?”
布洛戴薇突然用喙啄开画布,把那些字一个个啄破,像是在销毁这些甜蜜的谎言。菲欧娜没有阻止,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小鸮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发泄悲伤,直到它累得趴在画布上,翅膀还紧紧盖着那句“永远爱你”。
小鸮的听力也开始衰退。菲欧娜播放伊莱的录音时,它不再像从前那样竖起羽毛,只是麻木地蹲在画框上,瞳孔里的白翳越来越厚,像要把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但每当菲欧娜轻声说“伊莱回来了”,它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展开翅膀,哪怕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