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星图

菲欧娜的视力在四十岁那年开始衰退。医生说这是长期接触松节油的副作用，像蒙着层磨砂玻璃看世界。她却笑着说“这样更好”——能看见两个重叠的影像，就像伊莱说的双重视觉：现实里的画室，记忆里的拉普兰；手里的画笔，伊莱的观测镜；空荡荡的窗台，布洛戴薇蹲在那里的模样。

她开始用触觉画画，在画布上刻下深深的凹槽，里面镶嵌着银线——按照伊莱星图上的轨迹。布洛戴薇的尾羽被磨成粉，混在颜料里，在黑暗中会发出微弱的光，像极了北极苔原上的磷火，把那些看不见的思念，都烧成了可见的星轨。

有天深夜，她在画室摸到个熟悉的形状。是那个装着雪鸮羽毛和骨灰的银盒，不知被谁碰掉在了地上。打开时，发现里面多了根细小的羽毛——是窗外的麻雀落进去的，却被菲欧娜当成了布洛戴薇的幻影，紧紧攥在手里。

她的手指在画布上摸索着，突然明白伊莱说的“羁绊不需要视觉”。那些刻在凹槽里的银线，混在颜料里的羽粉，都是他们爱情的盲文，即使看不见，也能通过指尖的触感，读懂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思念。

菲欧娜的学生们总说，她的画里有种“触摸得到的悲伤”。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悲伤，是爱凝固后的形状——像布洛戴薇最后护在怀里的羽毛，坚硬，却带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