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在抗生素的作用下昏沉睡去。病房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王骆紧握着她的手,眼底布满血丝。
高热中,她开始做梦。
睁开眼,是绣着金线牡丹的锦帐顶。沈念猛地坐起,发现双手白皙纤嫩,不再是因病浮肿的模样。
“格格醒了!”一个穿着淡绿比甲的丫鬟惊喜地掀帘而入,“您昏睡三天了,可吓死奴婢了。”
沈念怔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约莫十七八岁,眉间一点朱砂,赫然是当年穿越成清朝格格时的模样!
“婉儿?”她下意识唤出记忆中的名字。
“奴婢在!”小丫鬟急忙上前,“骆太医刚走,说您这是忧思过度……”
沈念掀被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上。窗外是熟悉的王府花园,紫藤花开得正盛。
不是梦。或者说,是另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念儿!”珠帘响动,一位贵妇人疾步而入,“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沈念眼眶一热:“额娘……”
福晋陆鸾摸着她的额头:“总算退热了。你说你,非要跟你阿玛争什么洋学堂的事,把他气得够呛。”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仍是沈亲王家的外姓格格,却因主张维新惹怒养父。
“额娘,”她突然抓住陆鸾的手,“今年是不是戊戌年?”
陆鸾诧异:“自然是了。怎么病了一场,连年月都忘了?”
沈念心跳如鼓。她记得这段历史——戊戌变法即将失败,维新派即将遭清洗!
用午膳时,沈念试探着问:“阿玛近日可见着康有为先生?”
沈继安摔下筷子:“休要再提这些逆臣贼子!太后已然动怒,你少掺和这些!”
果然如此。沈念食不知味,想起历史上沈亲王因牵连维新被削爵的下场。
午后她借口散步,悄悄来到书房。果然在暗格里找到阿玛与维新派往来的密信。
“在看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沈念惊得转身,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竟是穿着太医官服的骆荀御!
“王……”她险些叫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骆荀御却恭敬行礼:“微臣来请脉,碰巧路过。”
诊脉时,沈念盯着那双熟悉的手:“骆太医可曾听过……青霉素?”
银针盒“啪”地落地。骆荀御强作镇定:“格格说的是何物?微臣不知。”
但那一瞬间的慌乱逃不过沈念的眼睛。她心头巨震——难道他也……
“城西徐记铺子的饼,”她突然道,“可是改了招牌做面食了?”
骆荀御猛地抬头,眼中情绪翻涌。许久,才哑声道:“格格若是想吃,微臣这就去买。”
果然是他!沈念几乎落泪。原来在这个时空,王骆依然守护着她。
趁四下无人,骆荀御突然低语:“九月廿一,切莫让亲王入宫。”
历史上,这天正是戊戌政变的日子!
“你究竟是谁?”沈念抓住他的衣袖。
骆荀御苦笑:“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就像你,本该在另一个时空。”
原来王骆想一命换一命。
“我们必须救下亲王,”骆荀御神色凝重,“否则历史改变,现代时空的你我都会消失。”
沈念开始装疯卖傻。
她整日披头散发地在花园游荡,见到蝴蝶就喊“飞机”,见到金鱼就叫“潜艇”。
王府上下都传言格格得了失心疯。
只有骆荀御配合她“治疗”,日日来施针用药。
“阿玛不能进宫,”她在针灸时悄声道,“最好让他也‘病’一场。”
骆荀御会意:“微臣有方。”
九月初十,沈亲王突然“腹泻不止”,太医院诊断是恶疾传染,需闭门静养。
九月廿一夜,太后突然发动政变。
兵马声震天响,整个京城戒严。王府大门紧闭,沈念听着墙外的喊杀声,浑身发抖。
“康有为跑了!梁启超潜逃!”街上驿马疾驰,“皇上被软禁瀛台!”
沈继安吓得病都好了大半:“幸亏……幸亏今日告病!”
突然,王府大门被撞响:“奉旨查抄逆党!开门!”
来的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兵士,声称接到密报,王府藏有维新派逆臣。
“搜!”带队的军官一挥手。
眼看就要搜到书房暗格,沈念突然冲出来抱着军官的腿大哭:“爹爹!我要爹爹!”
她趁机将一包药粉撒在对方靴上——那是骆荀御准备的痒粉。
果然,军官很快奇痒难耐,胡乱搜了几下便带队离开。
暗格里的密信保住了。
政变后,大批维新派官员被捕问斩。沈亲王因“重病”未参与最后集会,侥幸逃过一劫。
秋雨绵绵夜,骆荀御冒雨前来:“微臣要走了。”
原来他借太医身份暗中保护了不少维新志士,已被怀疑。
“一起走!”沈念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王骆……”
骆荀御却摇头:“这个时空的‘我’必须留下。否则历史改变,现代时空的你会消失。”
他取下随身玉佩放在她掌心:“记住,这只是一场梦。有人在等你回去。”
沈念握着玉佩昏沉睡去。
再睁眼时,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王骆趴在床边熟睡,手里还攥着日志。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她轻轻一动,王骆立即惊醒:“念念!你醒了?”
望着丈夫憔悴的脸,沈念泪如雨下:“我梦见……你还是骆太医……”
王骆震惊:“什么?那不是真的。”
“不,”她握住他的手,“你说历史不能改变。”
王骆脸色骤变!
突然,沈念发现掌心有什么硌着。摊开一看,竟是一枚温润的玉佩——与梦中骆荀御给她的一模一样!
窗外,晨曦微露。
两个时空的月光,在这一刻交叠成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