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昀从御书房回到东宫时已是戌时,夜深人静,蝉鸣幽幽。
寝殿内的烛火仍未被熄灭,昏黄烛光下沈筱昀随意披了件外袍,靠在床榻边缘独自看书,神态悠闲。
寝殿的大门被宫人打开,沈筱昀抬头便看见了舒琬丰神俊逸的英俊面孔,少年神采飞扬,自信张扬 ,乌黑头发被玉冠高高竖起,身着一袭群青色常服,腰间系着赤色腰带,一双眼睛生得极亮,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
不愧人人都道靖国公家小儿子好颜色,真是眉目如画,动人心魄。
“二哥半夜找人唤我做什么?”舒琬挑了把离得近的椅子,率先开口道。
私底下,他唤他二哥。
沈筱昀缓缓翻了一页,迟疑了一会说道:“舍之最近是不是要回燕水老宅了?”
舒琬眸光一亮,故作镇定开口:“还是二哥消息灵敏。”
“燕水是个四季常青的好地方啊,土壤肥沃,物产丰美,近几年发展着实不错,想必今年收成定是中原九郡里头最好的。”
舒琬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摸不清这番话的真正意图。
沈筱昀接着说道:“我曾见过燕水郡守一面,是个迂腐的读书人,没想到竟有番大作为,还真是意想不到。”
“今日圣人传我和内阁几位长老一起疏理九郡近五年秋收账目,燕水,冀川和澄郡位列前三,这是好事。我只是有些疑惑章州与燕水相邻,地理环境相似,甚至比冀川靠得还近,为什么章州近五年收成连冀川的四成都不到?”
沈筱昀语气质疑,态度强硬,不容舒琬思考。
“章州郡守倒是个人物,流民四起灾荒不断也不承书禀告,一直拖延至地方县令星夜启程赶京指认其罪行才全盘托出,舍之觉得此人是贪图享乐畏惧皇威还是事到如今被迫扮演了个替罪羔羊的角色?”
“二哥都替我分析透彻了,我有什么好说的呢?或许章州郡守根本不知道管辖区域内已经闹成这样了,稀里糊涂地就被拉过来认罪,而且,人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地方层层上报的所谓账目。”舒琬躺靠在椅背上,指尖捏着糕点,津津有味。
“舍之不好奇那个忠肝义胆的县令吗?”沈筱昀默默合上书页,起身坐到舒琬旁边。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人还在京州吗?”舒琬吃完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袖子。
“此人现在就在皇宫之中,名唤宁梵臣,是神雍十五年的及第进士。”
沈筱昀手托一碟盘子挑拣着卖相不错的糕点,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聊一件最微乎足道的家常事。
窗外蝉鸣声时断时续,月光从窗格镂空处倾泻而下,在地上投射出几道柔和的光痕。
“如此说来,我之前还见过他,当时就觉得此人器宇不凡,将来定是个为国为民的直臣,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舒琬手撑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含情脉脉地盯着沈筱昀的侧颜。
“舍之是个活脑筋,我这么晚叫你来可不是白白让你吃完这碟糕点的。”
沈筱昀不愿再迂回绕远,他向来只和舒琬说直话。
舒琬接下沈筱昀递过来的糖梨糕,并未立即送入口中,轻轻叹了口气,佯装委屈,声音妖冶地足够蛊惑人心。
“二哥,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