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的月色浸着寒气，秦婉清在梦里跌进一片潮湿的黑暗。她看见秦梦娴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狱卒手里的鞭子带着倒刺，一下下抽在单薄的囚服上，血珠顺着衣褶往下淌，在草堆里洇出深色的痕。梦娴抬起头，脸上沾着污泥，嘴唇翕动着像在喊她，声音却被地牢的风撕得粉碎。
秦婉清唔——
秦婉清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后背的中衣已经湿透。她坐起身，指尖还在发颤，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正是三更天。
她抬手按上心口，那里跳得又急又重。贴身侍女听见动静挑帘进来，端着铜盆的手顿了顿
宫女（任意一个）小姐，可是魇着了？
秦婉清扯过帕子擦了擦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秦婉清不过是个梦罢了。
她挥挥手让侍女退下，独自对着帐顶出神
秦婉清她如今是落霞国高贵的秦郡主，攀了高枝，哪里会轮到地牢受刑？倒是我，平白替不相干的人担惊受怕。
她裹紧锦被，将那点莫名的心悸压进枕底，翻了个身背对窗户，再没了睡意，却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同一时刻，隔壁房的秦婉樱也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摸向床头的灯。灯芯爆出火星，照亮她煞白的脸——她梦见梦娴被按在刑架上，狱卒正往她指甲缝里钉竹签，梦娴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叫出声，那双总带着点怯意的眼睛，此刻红得像要滴血。
秦婉樱呸！什么破梦！
秦婉樱抓起枕头往墙上砸了下，心里却堵得发慌。贴身的丫鬟揉着眼睛进来
宫女（任意一个）三小姐，怎么了？
秦婉樱没事，打蚊子呢。
秦婉樱别过脸，盯着帐上绣的缠枝莲
秦婉樱她当初跟着洛婉宁走的时候，不是说要享荣华富贵吗？怎会在地牢里遭罪？荒唐！
她踹掉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想去敲姐姐的门，脚刚迈到门口又停住了——姐姐最恨秦梦娴的背叛，若是说了这梦，指不定要被骂“心软”。她悻悻地缩回来，重新裹紧被子，却再难入眠。
姐妹俩隔着一堵墙，同被一场噩梦缠上，又各自将那点莫名的牵挂压进心底，谁也没说。
却不知她们所做的这一切，烧断了秦梦娴最后一丝希望
落霞国地牢的石壁黏着潮湿的霉斑，秦梦娴缩在草堆里，后颈还留着昨夜狱卒踹出的青痕，疼的发慌，却盖不过牢门外那几句足以剜心的对话——
洛婉宁三日后卯时，我带先锋队抄北境左翼
是洛婉宁冷冽的声音
洛婉宁轻颜带弓弩手绕后，书堂坐镇中军，务必一举拿下雁门关。
洛轻颜大姐放心，秦梦娴还关着，她那点能耐翻不了天。
洛轻颜的笑声淬着冰。
秦梦娴猛地撞向牢门，铁条撞得她肩膀生疼
秦梦娴你们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狱卒的怒喝打断
护卫（任意一个）闭嘴！再吵就堵了你的嘴！
她死死咬着唇，尝到血腥味才冷静下来。借着铁窗透进的月牙光，摸过地上半截烧焦的木炭，又撕下囚服内衬最干净的一块布。手指抖得厉害，炭块在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落霞军队三日后卯时袭雁门关，速报守将”——每个字都像用尽全力刻下的，末了还在“卯时”二字下重重划了三道。布帛太薄，炭粉透过布纹沾在掌心，像烙下的火印。她把布折成指甲盖大小，塞进金钗的空心钗杆里，又用棉线缠紧，插进发髻最深处。
天刚蒙蒙亮，她就拍牢门，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怯懦
秦梦娴官爷行行好，让我回秦府取件东西吧？我娘留给我的玉镯，贴身戴了十年，没它睡不着……
狱卒骂骂咧咧地开锁
护卫（任意一个）就一个时辰，误了时辰打断你的腿！
秦府的门槛还是那么高，高到她差点迈不进去。秦婉清正坐在葡萄架下描花样子，秦婉樱蹲在旁边喂锦鲤，见她进来，两人手里的东西“当啷”掉在石桌上。
秦婉樱哟，这不是秦大小姐吗？
秦婉樱踩着秦梦娴的影子站起身，绣着金线的鞋尖故意碾过她脚边的碎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裙摆扫过鱼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边。
秦婉樱怎么，落霞的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回来啃启元的粗茶淡饭？
她伸手捏起秦梦娴囚服的领口，像拎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抖了抖
秦婉樱啧啧，落霞的锦衣玉食穿不惯？怎么把自己作践成这副叫花子模样？
指尖划过秦梦娴后颈的青痕，突然用力一按，看着她疼得瑟缩，反而笑得更欢
秦婉樱毕竟是背主求荣的货色，留着条命就该烧高香了，还敢奢求好脸色？
她俯身凑近，脂粉香混着鱼池的腥气传来。
秦婉樱你回来干什么？如今被主子厌弃了，倒想起秦家的门槛了？”
秦梦娴的手指在袖管里绞着，指尖掐进肉里
秦梦娴我来取母后的玉镯。
她往内屋走，后背像被针扎似的，秦婉清的目光太凉，像数九寒冬的冰棱。
秦婉清站住。
秦婉清这时才慢悠悠放下描花笔，笔尖在绢上洇出个墨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婉清洛婉宁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想回来看看，我们这些死守着启元国的人，是不是过得比狗还不如？
她拿起桌上的玉簪，簪头的珍珠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秦婉清说起来，当年母亲留给你的那支金钗，不是说要带进棺材里吗？怎么落霞国的金子比启元的沉？
秦梦娴我没有……
秦梦娴的声音发颤
秦梦娴只是想娘了。
她快步冲进内屋，打开妆奁，里面的金镯银钗依旧光鲜，她却只抓起一支普通的银镯子，转身时，故意让发髻里那支金钗滑落在妆台角落。钗头的凤凰流苏扫过镜面，发出极轻的“叮”声。
秦婉樱“噗嗤”笑出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鱼食罐，故意往秦梦娴脚边撒了把鱼食。
秦婉樱也是，这人啊，一旦尝过山珍海味，哪里还记得粗茶淡饭的滋味？就像这鱼，喂过虾仁，谁还肯吃糠麸？
她走到门口，脚像灌了铅，忍不住回头
秦梦娴大皇姐，你们……
秦婉清我们好得很！
秦婉樱抓起石桌上的空鱼食罐，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溅到秦梦娴脚边
秦婉清不用你假好心！当初你跟着洛婉宁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现在回来装什么姐妹情深！
秦婉清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指尖冰凉得像蛇
秦婉清不过话说回来，你肯回来，倒是大方。莫不是……不盯着我们这些‘守旧派’你不安心？
她忽然压低声音，用气音在秦梦娴耳边说
秦婉清毕竟，连亲姐妹都能背叛的人，留着总是有用的，对吧，绮儿？
听到熟悉的称呼，秦梦娴的眼圈红了，喉头像堵着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攥紧手里的银镯，转身往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却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看见它，一定要看见它……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秦婉樱才喘着气踢开脚边的瓷片
秦婉樱呸，叛徒还敢回来！若不是看在她对我们还有几分情谊，我早把她赶出去了！
秦婉清没说话，目光落在妆台角落那支金钗上。那是秦梦娴最喜欢的一只，她走时明明带走了。秦婉清走过去拾起，指尖刚碰到钗杆，就觉出不对劲——缠在上面的棉线松松垮垮的。
秦婉樱姐，看什么呢？扔了算了！
秦婉樱凑过来
秦婉樱留着碍眼！
秦婉清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稍一用力，纸角便皱出几道难看的折痕。她垂眸扫过上面娟秀却透着刻意柔弱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拙劣的笑话。
秦婉清陷阱？
她低低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笑，像是在嘲笑布帛上的字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方才那刹那的动摇。
秦婉清落霞要打雁门关，这种事需要她来报信？怕不是洛婉宁故意放她回来，编出这套说辞，好看看我们是不是真傻到会信一个叛徒的话。
她转身坐回石凳上，重新拿起那支描花笔，笔尖在绢上悬了悬，却迟迟落不下去。方才秦梦娴转身时，鬓角那道未愈的伤痕在晨光里闪了闪，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了她一下——那伤看着新鲜，倒真像是地牢里磨出来的。
秦婉樱大皇姐？
秦婉樱还在旁边急得打转
秦婉樱万一……我是说万一，是真的呢？她毕竟……
秦婉清毕竟什么？
秦婉清抬眼，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秦婉清毕竟她曾是启元国的女儿？婉樱，你忘了她当初踏出这扇门时，甩给我们的那个脸色？如今披枷带锁地回来，扔出这么个消息，就想让我们把她当功臣？”
她将描花笔重重搁在笔洗里，墨汁在清水里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黑色。
秦婉清落霞若真要动雁门关，必有动静。我们只需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必理会这来历不明的‘好心’。
话虽如此，昨夜梦里那片潮湿的黑暗却又漫了上来。秦梦娴被铁链锁着的模样，和此刻她颈间的青痕重叠在一起，让她心口那处刚被压下去的悸动荡了又荡。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寒凉。
秦婉清烧都烧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她拿起绢帕擦了擦指尖，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秦婉清从她选择落霞国的那一刻起，启元的事，就与她再无干系了。
风穿过葡萄藤，叶子沙沙作响，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叹息。秦婉清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那点从心底冒出来的、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的不安。
落霞国的暗线趁着给秦婉清送药的间隙，将那枚藏着情报的玉镯细节悄悄记在心里。夜阑人静时，他翻出藏在发髻里的薄纸，蘸着灯油写下：「秦梦娴借取玉镯，似有传讯之举，内容未详，疑与落霞国动向相关。
信鸽扑棱棱掠过启元国的夜空，消息次日便落在了洛婉宁案头。她捏着那纸情报，指尖几乎要将其戳穿——秦梦娴果然还在惦记她那两个启元国的姐妹。
洛婉宁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做启元国的内应。
洛婉宁将纸揉成一团，掷在洛轻颜脚边。
洛轻颜大皇姐，看来从她嘴里是拿不到什么东西了，她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落霞国地牢的铁门被洛轻颜一脚踹开，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里，秦梦娴正费力地蜷缩在草堆上。她手腕上的旧伤还没结痂，昨夜被洛书堂踩出的淤青泛着紫黑，听见动静时，她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枯槁的手指却攥紧了藏在袖中、早已被体温焐热的半块玉佩——那是幼时秦婉清送她的生辰礼，刻着三姐妹的名字。
洛书堂躲什么？
洛书堂跟着洛婉宁踱进来，鎏金靴底碾过地上的草屑，发出细碎的声响，
洛书堂你不是挺能耐吗？借着拿镯子的由头，把落霞国的布防图都藏进发簪里了？
秦梦娴猛地抬头，血污糊住的眼睛里迸出点光
秦梦娴你怎么知道？她们……她们不可能……
洛轻颜不可能？
洛轻妍“嗤”地笑出声，扬手将一卷密信砸在她脸上
洛轻颜你那好妹妹秦婉樱，让卧底把这东西原封不动送回来了！你自己看
秦梦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喃喃念着，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秦梦娴为什么……婉樱，她身边……有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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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月苗安这一章有3800多个字
茉月苗安更了三天才更完
茉月苗安累到吐舌
茉月苗安在这里说一句，秦婉樱改为秦若曦
秦若曦本公主改名啦！放个烟花庆祝下～
茉月苗安后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更了(┯_┯)
茉月苗安我尽量抽时间更
茉月苗安晚安安(´-ω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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