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卷帘门被风撞得哐当响时，林小满正在数第三遍硬币。玻璃门外的雨是灰蓝色的，把街对面的梧桐树泡成一团模糊的绿，像幅被打湿的水彩。
“麻烦拿包烟。”
她抬头，看见个穿深灰夹克的男人。他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说话时带点水汽的凉意。林小满指了指柜台里的烟，男人挑了包红塔山，又要了瓶矿泉水。
“雨下得真大。”男人拧开瓶盖，没急着喝，“这附近是不是有个老电影院？”
林小满愣了愣。老电影院去年就拆了，现在只剩一片围着蓝色铁皮的空地。她点点头：“拆了。”
男人“哦”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路灯晕成一圈毛茸茸的黄。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林小满瞥见锁屏是片海，蓝得晃眼。
“等个人。”他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便利店的钟摆滴答作响，混着雨声格外清晰。林小满数完最后一枚硬币，把零钱盒推回柜台底下。她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陈默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冲进电影院，衬衫湿了大半，却笑得眼睛发亮。那天他们看了场烂片，散场时雨还没停，陈默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冻得打哆嗦，说：“等我回来，咱们把所有烂片都看一遍。”
男人接了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林小满听见“航班延误”“赶不上”之类的词，还有一声很轻的叹息。挂了电话，他把没喝完的矿泉水放在柜台上，“结账吧。”
扫码枪“滴”了一声，十六块五。男人递来二十块，林小满找给他三张皱巴巴的一块和一枚五角硬币。他捏着硬币转身时，玻璃门被推开，风卷着雨丝扑进来，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能借把伞吗？”男人问。
林小满从墙角翻出把黑色的伞，伞骨有点歪，是前阵子收废品的老张落下的。男人接过去，试了试，伞面勉强能撑开。“明天还你。”他说。
“不用了。”林小满摇摇头。
男人没再坚持，撑开伞走进雨里。灰蓝色的雨幕吞没了他的背影，伞尖划过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林小满盯着那片空地，铁皮上用红漆写着“拆”字，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
钟摆指向三点零五分。
雨突然小了，像是被谁掐断了开关。风里的潮气淡了些，能闻到远处槐树叶的清香。林小满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看见天边裂开道细缝，漏出点苍白的光。
三点零七分，最后一滴雨落在台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到电影院了，你在哪儿？”
林小满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最终还是按了锁屏。她转身回到柜台后，拿起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下去，滴在地板上，很快洇成一小团湿痕。
窗外的云开始散开，露出被洗过的天空，淡得像块褪色的蓝布。林小满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是首很老的歌，唱着“那些日子不再有”。
她拿起那把歪了伞骨的黑伞，走到门口撑开。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落在伞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远处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有人踩着水洼跑过，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林小满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阳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她收起伞，转身走进便利店，把卷帘门拉下来一半。柜台后的电视机还开着，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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