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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房里的月光谱

1709号听众

我是在第三次被房东勒令搬走时,刷到了那间骨灰房的招租信息。

标题写着“绝对安静,适合创作”,配图里的1709号房空荡荡的,只有墙角留着个嵌进墙体的黑色架子,像被挖走心脏的空洞。中介说前业主是位老钢琴家,去世后子女把骨灰寄存在这里,去年才迁去墓园——“您看这隔音,当年老先生深夜练琴,整栋楼都听不见动静。”

钢琴搬进来那天,我对着四面白墙弹了首《卡农》。循环往复的旋律裹在厚重的墙里,连自己的呼吸都盖不住,我忽然蹲在琴边哭了,像终于找到了个能放声哭的地方。

第一回见他,是练到后半夜

我揉着发酸的肩膀抬头,看见琴旁站着个穿白毛衣的男生,眉眼很干净,正弯腰看我摊开的谱子。月光从气窗钻进来,刚好落在他发梢,泛着层冷白的光。我吓得差点摔下琴凳,他却直起身笑了笑,指腹点了点谱子上的某个音符:“这里慢半拍,像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声音很软,像含着块化了一半的糖。

后来他总在我练琴时出现。我弹《爱的礼赞》,他会数我错了几个滑音;练《月光》,他说我触键太轻,像怕惊醒什么。我渐渐敢在弹琴时跟他搭话,问他“这里是不是温柔点了”,他会点头,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

有次我弹到首没名字的曲子,是很多年前写的,调子早就记不全,只能凭着模糊的感觉弹。他忽然坐到我身边,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他没碰琴键,只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下一个是la,升半音。”

那瞬间我僵住了。那首曲子是写给阿砚的,他走的前一晚,我们就在琴房里,他也是这样凑在我耳边,说“这里该升半音,像有点酸的甜”。

“你怎么知道……”我转头看他,他的脸在月光里有点透明,像随时会散开。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想碰我的头发,指尖却在离我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慢慢蜷起来,像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继续弹吧,”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想听。”

从那天起,他开始教我弹那首曲子。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带着刺骨的凉意,却总能精准地引着我按下正确的键。每次触碰,他的指尖都会更透明一点,像被我的体温烫化了。我后来才发现,他只在我弹那首曲子时才碰我,仿佛那旋律是唯一能让我们靠近的媒介。

变故是在我收到比赛入围通知那天。

主办方说我的原创曲很有灵气,让我准备现场演奏。我抱着通知冲进1709,想告诉他这个消息,却看见他站在那个嵌墙的黑架子前,背对着我,肩膀在发抖。

“你要走了吗?”他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白毛衣的领口沾着点灰,像蒙了层雾,“去那个有聚光灯的地方,再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弹琴了。”

“我可以带你……”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我才想起他是什么。

他忽然笑了,走过来轻轻抱住我。很凉,像抱着块冰,却又带着种拼命想焐热我的用力。“那首曲子,”他把脸埋在我颈窝,声音发颤,“是我写给你的。那年我在医院,偷偷用手机录了片段,想等你生日时教你……”

我猛地推开他,看见他胸口渗出片深色的湿痕,像血,又像被水洇开的墨。

“阿砚?”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脸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比赛别弹那首了,”他抬手想擦我的眼泪,指尖却穿过了我的脸颊,“那是我没说完的话,太苦了,不适合上台……”

我扑过去想抓住他,却只抱住一团冷雾。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像从很深的水里传来:“记得吗?你说要在金色大厅弹我写的曲子……别让它烂在这种地方啊……”

最后消失的是他的笑,像碎在琴键上的月光。

比赛那天,我在聚光灯下弹了首新曲子,轻快得像没心没肺。可弹到一半,指尖突然不听使唤,弹出的全是那首没名字的调子,酸得让人想哭。

台下掌声雷动时,我望着漆黑的观众席,忽然想起1709的气窗。那里的月光总带着松木香,那里有个穿白毛衣的男生,会在我弹错音时,用透明的指尖,轻轻碰我的琴键。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1709

只是偶尔路过那栋楼,会听见17楼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像有人在弹一首没结尾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在空荡的骨灰房里,等一个再也等不到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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