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把纸灰卷成小漩涡，薇薇突然哭了，眼泪砸在
铁皮盒上.“叮咚”一声。她们在樟树下待到熄
灯铃响，香燃尽时，陈念把铁皮盒塞进薇薇的书
包：“带着它，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薇薇却掏
出个绣着荷花的荷包·里面装着半盒香灰：“这
是我们的烟变的，到哪都在一起。”
离别的那天，陈念在车站看见薇薇的红毛衣继
母，正把一袋苹果塞进车窗。薇薇坐在靠窗的位
置，偷偷举起铁皮盒，香炉里的银镯在阳光下闪
了一下。火车开动时.陈念追着跑了两步，看见
樟树叶里的红绳飘了下来——是她昨晚解下来
的，系在了最高的枝桠上。
省城的大学在江边.陈念的宿舍能看见跨江大桥
的灯光。她和薇薇的联系靠短信，每条都带着字
数限制，像被剪断的香，说不完的话堵在喉咙
里。
“我爸让我考公务员。”薇薇的短信带着哭腔.
后面跟了三个破涕为笑的表情。她读的师范学院
在城东，周末要去给初中生补课，手机总在课间
突然震动。陈念存了张薇薇的照片当屏保一一是
高中毕业那天拍的.两人挤在樟树下，铁皮盒被
藏在身后，露出个生锈的角。
大二那年寒假，陈念去省城找薇薇。她在补课机
构楼下等了半小时，看见薇薇和一个穿西装的男
生走出来，男生替她拎着保温杯，手指擦过她的发梢。“这是我爸朋友的儿子，在法院工作。”
薇薇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把保温杯递给陈
念，“里面是你爱喝的蜂蜜柚子茶。“
那晚她们挤在薇薇的出租屋，床底下的纸箱里露
出铁皮盒的一角。薇薇点燃根香，烟在天花板上
散得很快，不像当年在樟树下会打结。“他说想
让我毕业就结婚。”她拨了拨香灰，银镯和门牙
还在，只是蒙了层厚灰.“可我想考研究生，去
北京。”
陈念摸着荷包里的香灰，忽然发现它结块了，像
块硬邦邦的石头。她从包里掏出支钢笔：“这是
奖学金买的，刻了我们的名字。”笔身上“念“
和“薇”挨在一起，被刻刀划得很深。薇薇却把
铁皮盒推过来：“你把它带回去吧，我这里不方
便。”
香灭的时候，钢笔滚进了香灰里，笔尖戳在银镯
上，留下个小小的印。陈念在凌晨的火车站候
车，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发梢还沾着檀香，
却没了当年偷藏秘密的甜。
薇薇最终没去北京。她毕业后嫁给了那个法院的
男生，婚礼那天陈念坐在台下，看她穿着婚纱走
过红毯，手腕上戴着新的金镯子，遮住了当年红
绳留下的浅痕。
“你怎么不戴我送的钢笔?”敬酒时，陈念闻到
薇薇身上的香水味，盖过了熟悉的檀香味。新娘的假睫毛很长，眨眼睛时像蝴蝶在扇翅膀，却不是陈念那个塑料发卡的蝴蝶。“在抽屉里呢。”薇薇的声音很轻，被宾客的笑闹声吞了一半。她丈夫递来酒杯，陈念看见他无名指的戒指闪着光，突然想起樟树下的铁皮盒.里面的门牙和银镯，是不是也被锁进了哪个抽屉?后来的联系越来越淡。陈念去了深圳，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加班到深夜时，会从抽屉里翻出那个荷包，捏着结块的香灰发呆。薇薇的朋友圈总是晒孩子的照片，男孩的眉眼像她，笑起来却有两个酒窝一—那是她丈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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