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程厌青把书包塞进桌肚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座位。姜悬月正低头整理课本,脑后的头发短得利落——不再是能扎成马尾的长度,而是刚及耳垂的碎发,发尾被剪得有些参差,像被夏日的阵雨打湿后随意拢过的模样,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她发间停了两秒。那只蓝色的蝴蝶发夹自然没了踪影,露出的耳廓小巧,边缘泛着薄红,像藏着点没说出口的紧张。
“你……”他清了清嗓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剪头发了?”
姜悬月抬头看他,指尖不自觉地卷了卷耳边的碎发:“嗯,昨天路过理发店,想着练球时头发总乱飘,就剪短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没说自己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最后是想起上次扣球时被长发糊了眼睛的窘迫,才闭着眼让理发师“咔嚓”剪下去的。
程厌青“哦”了一声,低头翻书,视线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及耳的短发衬得她的下颌线更清晰了,阳光穿过发丝的缝隙,在颈后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屑。他突然觉得,那只蝴蝶发夹好像也没那么可惜了——现在这样,清爽得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西瓜,带着点让人眼前一亮的脆甜。
上午的课间操结束后,两人抱着球拍去球室练球。路过走廊时,赵磊追上来,盯着姜悬月的头发吹了声口哨:“悬月,这发型够酷啊!配上你的扣球,简直是球室女王!”
姜悬月的脸颊有点烫,程厌青已经把球拍往赵磊手里一塞:“去去去,当你的裁判去,别耽误我们练战术。”
球室里的风扇呼呼转着,吹得姜悬月耳边的碎发轻轻晃动。她发球时动作果然利落了许多,转身接球时不再有头发扫过脸颊的干扰,跃起扣球时,颈后那片光斑也跟着跳跃,像有只小蝴蝶在飞。程厌青看着她的身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球拍好像轻了些——原来她认真起来,连头发丝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刚才那个侧身,角度再刁点就完美了。”他捡球时说,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知道了,程教练。”姜悬月笑着回他,抬手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这个动作落在程厌青眼里,比任何刁钻的球路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午休时,两人坐在树荫下看战术图。姜悬月的指尖点在“正手快带”的示意图上,短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程厌青伸手替她拨开,指尖擦过她的太阳穴,像有片云影轻轻掠过。
“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些,指着图上的落点,“对方要是吊短球,你就往前冲,我守底线。”
“嗯。”她点头,心跳却比讨论战术时更乱了些。
下午的自习课,姜悬月对着物理题皱眉,程厌青写完作业,从桌肚摸出个东西递过来。是只小小的鸭嘴夹,浅棕色的,上面嵌着颗米粒大的珍珠,不显眼,却很精致。
“刚才路过小卖部看见的,”他没看她,盯着自己的草稿本,“头发短了,碎发还是会挡眼睛。”
姜悬月捏着鸭嘴夹,珍珠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她悄悄抬头,看见他的耳尖又红了,像被窗外的晚霞提前染过。
“谢谢。”她把鸭嘴夹夹在刘海侧边,浅棕色和短发很搭。
程厌青的嘴角弯了弯,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物理笔记往她那边推了推。
放学时,两人照旧一起走。路过巷口的花店,程厌青突然停下,指着门口的向日葵:“明天买盆这个放桌上?”
“为什么?”姜悬月笑他,“多肉还没养死呢。”
“向日葵向阳,”他说得一本正经,“打球要精神点,跟你现在的发型很配。”
她忍不住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被他塞进手里一颗糖。是颗橘子味的软糖,圆滚滚的,糖纸印着只笑脸太阳,和他指的向日葵倒是呼应。
“补充点能量,”他说,“明天练球要加量。”
姜悬月剥开糖纸,甜软的橘味在舌尖化开时,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的短发,眼神里带着点她读不懂的认真。
“很奇怪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
“不,”程厌青摇摇头,声音很轻,“比蝴蝶发夹好看。”
晚风突然变得很软,吹得巷口的爬山虎沙沙响。姜悬月的脸颊发烫,低头看着刘海边的鸭嘴夹,珍珠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像藏着颗小小的月亮。
走到小区门口,程厌青没像往常一样转身,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是张画,画在草稿纸背面,上面是个及耳短发的女孩,站在球台边,手里的球拍举着,发间夹着个小小的夹子,旁边写着两个字:加油。
“给你的。”他把画递给她,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姜悬月捏着那张画,纸边还带着他的温度。她抬头时,看见他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整片渐暗的天色。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姜悬月低头看那张画。画里的女孩发梢参差,像被风吹过的样子,和自己现在的头发一模一样。她把画放进书包,指尖触到那颗没吃完的橘子软糖。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突然觉得,这头特意剪短的头发,好像真的剪得很值。
这个夏天的风,吹得人心里甜甜的,连带着短发梢都沾着点藏不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