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蔷薇苑,吩咐阿澄闭门,随后取出我父王写与我的“家书”。
“吾儿安否?......云岑逢灾,春不抽枝,万花不开,恐秋颗粒无收,粮仓大开也只是苟延残喘。吾儿,云岑之未来全系汝肩,万望切记使命,切莫辜负...”
我将书信丢入火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就那样坐在火盆旁,看它在火里拼命挣扎,看它在火里支离破碎,看她在火里摔的粉身碎骨,最后燃烧殆尽,被我抓起,扬出窗外。
另一边的莫弈,看着女孩匆忙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
他的心里全是情急之下吐出的那句:“明日,我还能在这里见到小芙和你吗?”
而步履匆匆的女孩为他回了头,她冲自己扬起一个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说:“好。”
“少爷,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那位小姐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吧,说实在的,如果您不出手,我会救起她。”奥吉尔没有称那位小姐为婕妤,他总觉得如果这么说了,少爷的脸色会更臭几分。
“那我倒要感谢你的不多管闲事了。”莫弈的脸色并不好看,又恢复了往常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的指尖开始发冷,没有温度了。
奥吉尔只是淡笑:“少爷,对那位小姐很感兴趣?我或许知道她的身份...”
“你说。”
奥吉尔愣了一下,在他记忆里,少爷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待人处事都是温和有礼,很少这么失态主动打断旁人说话。
“方才那位小姐的婢女喊了她一句公主,最近被送来和亲的公主还被封为婕妤的只有一个,云岑的嫡公主。”
“嫡公主?”莫弈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这也怪不得,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用嫡亲公主去求和是极大的羞辱,更何况她的位份并不高,做了那个人的小妾,对她来说更是极大的羞耻。
他又想起自己的母亲,那年自愿下嫁当时还不算得脸的父亲,后来都被尊封了皇后…她,竟然肯做那个人的妾吗?
“是的,听闻云岑王后新丧,留有一女一子,继后待幼子倒如亲生,只是,对待小姐很是苛责。”
奥吉尔没有仔细描绘女孩还在云岑时吃过的苦,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莫弈还能感同身受的了。
“云岑么?之前从未想过,或许这条路也可行...”莫弈低语喃喃,指尖无意识的捏紧。
“奥吉尔,派一些人潜入云岑,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是。还有,夫人向您问安。”
“...代我向母亲问安。”
奥吉尔走了,这个地方又只剩他了。
他走到芙蕖塘边,望着湖水倒映出的自己,那是幼年的莫弈。
他的母亲,因为爱,下嫁给他的父亲,做了他的正妻。
他的母后,因为不爱,抛下刚出生的他,做了镇国夫人。
“那你呢?愿意远赴千里嫁给他,是因为什么?”
水里的小莫弈哭丧一张脸,年幼他还学不会自控情绪,哪怕在外人面前装的再好,也总会找个没人的角落偷偷的抹眼泪,后来,他找到了这里。
听那些下人说,这百花园是他的父亲赠与他母亲的生辰贺礼,只是还未等修缮好,她就决绝的离开了这里,回到故乡,再也没回来,也就从不知道她的儿子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继母,不,该尊称声继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她对莫弈并不好,也不对,其实整个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对他好。他的父亲厌恶他,母亲抛弃他,兄弟羞辱他,姊妹唾弃他…满宫的奴婢太监都只不过是那群贵人豢养的狗,他们都不喜欢他,那群爪牙更不会放过他。
年幼的莫弈不是没尝试过用“善意”来讨好别人,可父母兄弟觉得他软弱,欺凌变得没有代价;奴婢太监觉得他做作,更是对他拳脚相加。
“那你呢?你难过时也会偷偷寻一个地方哭么?”
她是第一个接受他的善意并真心感谢他的人。
莫弈不是个会以善意揣测别人的人,可是她的真心,他是真的感知到的。
水里的倒影又变成了此刻的莫弈,长发垂落,一汪绿油油的弃水,竟还能把那红绳照的鲜艳。
她给了一颗真心,他却自责自己骗了她。
“抱歉,但无论你为了什么来,我很庆幸与你相遇。来日,这根红绳作证,你求什么,我便允你什么…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