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痛处

白色瓷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来阿澄很听我的话，我让她不要动这瓷瓶她就真的一次都没动过。

我拔掉瓶塞，在心里感叹幸好她真的很听话，不然就会知道...

瓶子里的黑丸骨碌碌滚到了我的掌心，两枚毒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分别，就是同一种无药可救的毒，这一颗是父王交给我，让我喂给昭珏皇帝的，而那一颗是继后交给我，让我在事成之后自杀的。

父王要杀了昭珏皇帝，是为了他的江山稳固；而继后要杀了我，是为了自己孩子的皇位稳固。

那日我刚出了父王的书房，继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便把我带到了她的面前。

她把另外一颗毒药摆在台面上，直白的告诉我让我事成之后自杀。

“当上王后也没找太医治治妄想症么？你是疯了才会觉得我会自杀。”我对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她也懒得同我虚与委蛇：“你父王的安排我都知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那点子细作就能平安送你回来吧？或许你命够硬，是可以，但那是建于云岑全部细作暴露的代价，会因为你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云岑会损失未来多少有用情报，你又能担的起吗？”

我依旧坐在椅子上，无所谓的挑眉：“你不会觉得我母亲善良就也认为我是个圣母吧？他们的生死是为了云岑，和我无关，少用道德绑架我。”

“那你弟弟呢，你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能爬上我父王床的女人果然不简单，说话做事都这么一针见血。

“我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日后诞下皇子，你觉得我会甘心让别人的孩子踩在我的儿子头上吗？你知道，你有些碍事了么？一个有功的公主是他的亲姐姐，一个你父王挂在心上的白月光是他的生母，他的皇位算是稳了，而我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你敢！”心底升起的恐慌让我彻底压制不住愤怒，是了，父王就算应允了我的要求也无法抵挡每一次暗害，而哪怕只有一次纰漏，我的弟弟就会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呵呵，你远嫁昭珏，就算日夜兼程回来，那些时间也够我杀了一个孩子，就算我寻不到机会，来日方长，机会可多着呢！你弟弟还那么年幼，现在信我、粘我、依赖我，他对亲生母亲尚且记忆模糊，何况你呢？你有心替他挡下暗箭又怎么样，你猜猜在养育之恩面前，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是啊，继后家族实力也不可小觑，我一个公主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她。我的弟弟年幼，在分不清好坏的年纪怎么可能抵抗的了继母的暗害。

“当然，冒失杀了一个皇子也会惹的我一身腥，在他成年之前，我也不愿意对一个没有威胁的孩子动手。所以，就麻烦公主殿下自己动手，为您的弟弟铲除威胁咯。”

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而我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继后看我看的实在太准，我确实不忍有太多的人为我丧命，以及两国之间安插的细作对于国家来说确实重要。即使我成功杀了昭珏的皇帝，云岑成功反扑一口也不能彻底扭转局势，等到昭珏新帝登基，此后敌人在暗我在明，又不知会爆发多少战争，云岑再次落败后还有没有机会翻身。

更何况，我的弟弟还捏在继后的手里，我对她而言是威胁，却不想也威胁到了弟弟的安危。

如果以一人之死换数万人之生，以一人之自由换数万人免遭奴役，以长姐之命换幼弟健康长大，我想我是愿意的，我愿意嫁于昭珏皇帝为妾，愿意身死他乡只盼家国无忧。

阿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为我打好热水，真是敏感的孩子，进来时见我情绪低落，这次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我半步。

“公主，您是在想莫太医么？”

好不容易放空下来的大脑又听到他...

热水也太热了些，水蒸气钻进眼睛不一会儿就打湿了眼窝。

母后辞世后我就长成了一个大人，接过照顾弟弟的重任；远嫁昭珏后我就蜕变为一个真正的公主，早就做好了献祭自己的准备，可情感是仙人赐予人类最强大的力量，仅凭思念就足够让我动摇坚持那么久的信仰。

“马上就要离开了，还不知道以后见不见的，是有点难过。”我努力平衡每一个字的语调，在关键的时刻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事物动摇自己的想法，哪怕是自己的情绪。

“哎，”阿澄叹了口气，“您和莫太医还真是命苦，就连我都能看出来，明明是互相喜欢，可就是时机和身份...”

“没什么命苦的，只有贪求过什么才会觉得命苦。”

【而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只觉得欣喜，日日欢愉的日子真的很好。】

“公主您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吗？其实我们可以去求陛下的，他那么疼您，只是一个太医，绑来给您也不是难事吧！”

【是啊，他只是一个太医，没必要趟这趟浑水，朝代更替除了换一个主子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但若是和我沾染上怕是要被定义成反贼了。】

我没有接过阿澄的话茬，转而对她说：“上次同你说过的逃生路，以及该去寻谁帮你都记住了么？”

阿澄一愣，旋即点点头：“都记得。”

“那就好，你收拾好东西，后天带着小芙先离开。”

“为什么？！公主，不是说好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故作嗔怪道：“你傻不傻，原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好逃啦。现在还带着小芙呢！它虽然乖巧懂事，但难保不会在追杀之下害怕受惊做出些什么，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你先带它走，我完成任务后就跟着回来，你实在不放心我，回去之后再回来接我呗！”

“是这样吗？”

阿澄看起来虽然心有疑虑，但好在没有多说什么，看起来像是相信了我的说辞，第二天果然又高高兴兴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日天就放晴了，他到中午也没有出现，应该是我失约惹他生气了。

也好，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同他解释，如何对他说出“断交”二字。

“莫太医今日不来做饭吗？”

“哦，莫弈说他最近可能比较忙，你也知道春天生病的人也很多嘛。”我随便扯了个谎话把这事圆了过去。

“那莫太医人还真挺好，那群人上次都把他打成那样了还要给他们治病，是我就给他们弄瓶毒药，看我毒不死那群欺软怕硬的奴才！”

李间，长期以来欺负莫弈的老太监，昨天突发的事情太多，我一时间倒还真没想起来这个人，也好，既然想起来了，这笔账免不了要同他算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