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瓣的月亮》
——为沈照汐而存在的,所有疼痛与花
【楔子】
10月8日,秋分之后,月亮开始一天比一天瘦。
林缚把这一天称为“祭日”。
不是祭奠死亡,而是祭奠每一次自己亲手把爱活埋,又亲手挖出来。
二十年来,她在自己身上刻下108道伤口,
每一道都是一条通往沈照汐的密道,
每一道都在提醒她:
——你活着,是因为她还在呼吸。
【第一章 数字】
108。
佛珠的数目,
脊骨的数目,
也是她欠她的轮回数目。
第一刀,18岁,锁骨下沿。
那天是2004年10月8日,沈照汐的生日。
林缚在旧公寓的浴室里,用修眉刀划了一道1.08厘米的小口。
血珠冒出来,像一颗不肯落地的草莓糖。
她拿镜子照,在伤口渗血的皮肤上,用墨水写下极小的“SZX”。
墨水混着血,晕开成一朵深紫色的花。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把沈照汐种进了骨血。
第二刀,19岁,肩胛骨。
沈照汐离开的第365天。
刀口2.16厘米,正好是1.08的两倍。
她在伤口上撒盐,疼得蹲在地上干呕。
却笑得像赢了——
“疼吧?疼就对了,疼才证明她还在我身上活着。”
第三刀、第四刀……
每年10月8日,一把新的刀,一条新的数字。
到第十年,她已没有完整的皮肤可以下手。
于是她把刀尖对准了旧疤——
在原来的“SZX”上,一遍又一遍地加深,直到疤痕凸起成浮雕。
皮肤科医生说:“再切,就要伤到真皮了。”
林缚只是问:“会留疤吗?”
“会。”
“那就继续。”
【第二章 花园】
第36刀,她不再满足于身体。
她买下顺义一块废弃农场,
在10月8日那天,种下第一株风信子。
白色,重瓣,品种名“Excelsior”。
像沈照汐十七岁那天,趴在琴房窗台打盹时,落在睫毛上的光。
第37刀,她在农场中央挖了一个圆形池塘,
直径10.8米,
池底贴满碎镜片,
为的是让月亮来照时,可以碎成108片。
第48刀,她种下第一片紫藤。
不是一株,而是一百零八株,
每一株的藤蔓上都挂着一块极薄的银片,
银片上用激光刻着日期:
“2005.10.08”
“2006.10.08”
……
风一吹,银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
第60刀,她在花海中央,立了一块无字碑。
碑体是白色大理石,
高1.08米,
宽0.108米。
碑顶雕着一只小小的月亮,
月亮怀里抱着一朵风信子。
每年10月8日,她都会在这里坐一夜,
什么也不做,只是数风。
数到第108阵风时,天就亮了。
【第三章 疼痛志】
第72刀,她第一次尝试用烙铁。
在左肋,靠近心脏的地方,
烙出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汐”字。
皮肤焦黑,血肉翻卷,
她却把脸贴在地上,笑得像终于抓住了小偷。
“你看,我终于把你烙在心跳上了。”
第85刀,她学会了用针。
极细的医用钩针,
蘸着荧光墨水,
在右手虎口,
一针一针,
把“SZ♡X”绣进掌纹。
白天看不见,
夜里关灯,
那三个字会发出幽绿的微光,
像一条不肯熄灭的路。
第99刀,她把自己的血型改成了纹身。
A+,
沈照汐的血型。
她跑去献血站,
抽了1080毫升,
直到护士按着她手背喊:“再抽就要休克了!”
她只是想,
如果有一天沈照汐需要血,
她可以把整条命都给她。
【第四章 回声】
第108刀,2024年10月8日。
凌晨三点,
她赤身走进花海。
月亮快圆了,
风信子开得正盛,
像一片白色的火。
她拿着最后一把刀,
跪在无字碑前,
刀尖对准锁骨正中央,
那里,旧的“SZX”已经凸起成一道肉质的藤蔓。
她深吸一口气,
划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写任何字母。
只是让血滴进土壤,
滴在风信子的根须上。
108滴血,
像108颗迟到的种子。
天快亮时,
她躺在花海中央,
血在身下汇成一个小小的圆。
她抬起手,
第一次,
没有用镜子,
没有用墨水,
只用指尖,
在空气里写了三个字:
“沈照汐。”
【第五章 花开】
2025年10月8日,
沈照汐第一次走进这片花海。
她穿着白色风衣,
风把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她站在无字碑前,
指尖颤抖,
抚过那道新鲜的、尚未结痂的刀口。
林缚站在她身后,
锁骨上贴着纱布,
声音沙哑:“108刀,108滴血,108个我。”
沈照汐回头,
眼泪砸在风里,
像一场迟到的春雨。
她踮脚,
吻在那道伤口上,
舌尖尝到铁锈的味道,
却像尝到了月亮。
【尾声】
后来,
花海中央长出了一株新的风信子,
花瓣边缘带着淡淡的血纹,
像有人用眼泪和疼痛给它上了色。
林缚给它取名:
“第109瓣。”
——那是沈照汐吻她锁骨时,
落在上面的,
第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