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走廊的白光，冷得像液态金属，泼洒在打磨得镜面般的地板上，晃得人眼晕。
我趴在冷硬的合金地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的刺鼻和金属粉尘的干涩。手里攥着的清洁布粗粝磨人，带着机油和劣质洗涤剂的混合气味。它在光滑的地面上反复摩擦，发出“沙沙”的、规律到近乎催眠的声响。汗水浸透了深蓝色的粗布制服，后背黏腻一片。鬓角的汗珠更是倔强地滑落，洇湿了紧紧勒住口鼻的廉价防尘口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带着湿漉漉的沙子，又闷又痒。
头却不自觉地向左侧偏着。
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双层强化的透明隔断观察墙。
三号高危生物实验室。
C区的心脏，禁区中的禁区。这里进出的，只有白大褂上别着闪烁的星级徽章，举手投足带着学术权威特有傲慢的高级研究员。而我，一个胸前ID牌是最低级别的蓝色三角，穿着深蓝劳保服的保洁员，唯一被允许踏足的时机，就是凌晨轮值清扫走廊的这二十分钟。
此刻，在那间宛如水晶棺椁的巨大无菌培养槽中央，悬浮着它。
编号SSS-01的胚胎。
一层微微脉动、折射出奇异光泽的半透明凝胶包裹着它，沉静如宇宙尘埃凝结的化石。但它的表面，却流淌着生命。幽蓝色的流光与暗金色的脉络，如同星辰在它的“地核”深处燃烧、运转、明灭交替。每一次呼吸般的光晕起伏，都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奇异律动。我的心脏，每一次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自觉地想要随之跳快或放慢。槽外，密密麻麻缠绕的监测线缆和不断跳跃变化的指示灯，在死寂的空间里无声地宣告着它的价值与潜藏的危险。
惊心动魄的美丽，潜伏着灭顶之灾的威胁。
每一天，跪在这冰冷空旷如神殿的走廊地板上，机械地擦拭时，我的视线都会被钉死在那扇观察窗后。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莫名渴望的情绪，像有一只贪婪的老鼠，用细小的爪子在心腔里抓挠，酥麻又灼烫。
“嘀——嘀——嘀——”
猝然！
那不是普通的警报！是足以将耳膜撕裂的厉啸！它并非从某个扩音器发出，而是在刹那间从整个宏伟建筑的金属骨架、厚重的墙壁、冰冷的地板深处爆发出来！高频的震动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我的骨髓和颅腔！天花板、四壁、身下的地板都在疯狂震颤！
来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三天前的模糊预警——“三号实验体生理活性指数异常波动加剧，C区所有人员保持最高警戒级别”——瞬间在脑海中炸开！警报……难道它真的……
轰隆！！！
似乎为了呼应我那恐怖的想法，脚下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到令人窒息的巨响！仿佛有一颗恒星在星球最核心处陨灭坍缩！整个悬浮于星空的实验室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悲鸣！头顶惨白刺目的条形照明灯瞬间陷入狂乱，明灭疯狂闪烁，将这条金属长廊拖入鬼魅般的光影地狱。
刺目的红色应急灯取代了冷白的光源，如同旋转的赤色利刃，切割着破碎的空气。那撕裂空间的警报被赋予了某种生物般的狂怒，层层拔高。枪声！由远及近，爆豆般密集地炸响！是密集能量枪束撕裂空气的嘶吼！其间夹杂着人类绝望的、被截断的惨叫！还有……还有另一种更加令人血液凝结的声音——高频、锐利、如同亿万细小金属甲片高速摩擦！“嚓嚓嚓嚓……”，像无数贪婪的螯牙在疯狂刮噬着文明的造物！
彻底失控了！它冲出来了！三号实验室那个封存的禁忌，苏醒了！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走廊广播里，原本冰冷刻板的电子合成女声变得极其尖锐，带着一种非人的、被扭曲的急促，“警告！C区高危封存物发生级联性失控破坏！安保系统遭受未知生物能干扰！失效！严重失效！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执行‘熔断’级避难程序！重复！立即避难！立即……”
“咔哒！”
广播被粗暴地切断，只剩下单一的、代表着毁灭前奏的高频嘶鸣，单调却致命。
轰！！！
走廊尽头，那扇厚度超过半米、足以抵抗轨道炮轰击的合金防爆巨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门板向内恐怖地塌陷出一个巨坑！就在门锁的位置，亮起刺目的、代表结构应力极限警告的灼红！紧随其后的是让人头皮炸裂、脊椎发凉的刮擦声——那是比任何已知物质都要尖锐的硬物，带着极致的愤怒和毁灭欲，疯狂剐蹭着金属！一下！又一下！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僵硬的四肢！像只被滚水烫到的虫子，连滚带爬地扑向身侧墙壁旁一个不起眼的银灰色矮柜——那是堆放替换清洁刷头和少量备用机油的临时存储夹层。我用尽力气掀开那同样沉重的金属盖板，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几乎是砸了进去，拼命挤进那些冰冷的金属器械缝隙里！盖子被我猛地拉下，哐当一声闷响，眼前瞬间被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
咚！咚！咚！咚！
心脏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在头颅内炸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急促的吸气，都充斥着浓烈的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呛得人几乎呕吐。冷汗，像冰冷的蛇，爬满了整个后背和前胸。
黑暗之外，是地狱的交响。
刺穿灵魂的警报！密集如雨的枪声！（但能听出在飞速减少、并被压缩至远方！）非人的嘶鸣！以及骨骼被碾碎、血肉被撕扯的……粘腻湿滑的声音……这一切，都从夹层那微不足道的缝隙，从四面八方管道井壁的微小空隙里，蛮横地钻进来，像冰冷的虫豸钻进我的耳朵，啃噬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剧烈的撞击或爆炸的震动传来，整个夹层都在嗡鸣，我的身体也跟着剧烈地抽搐一下。
时间失去了意义。缩在这钢铁的子宫里，只有冰冷的黑暗和永无止境的恐怖回声做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钟？还是几个世纪？
外面密集交火的枪声，终于彻底稀疏下去，最终归于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低频嗡鸣声，深沉、厚重，带着某种规律的搏动，仿佛星空巨兽的呼吸。是行星级武器的充能启动！那声音穿透厚重的隔层，直接作用在全身的内脏和骨骼上，带来一种濒临分解的不祥预感。
轰————！！！
接着，是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整个空间站被扼住咽喉的重击！强烈的冲击波残余隔着层层防护，依然传达到我蜷缩的身体上，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肺腑。整个夹层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呻吟。
然后，外面的世界，似乎只剩下零星的电流“滋啦”断裂声，以及……那种细微的、频率越来越高的“嗡……嗡……”声。这不是机器的低鸣，这更像是无数细小复眼在黑暗中聚焦时，晶体摩擦发出的、捕食者耐心等待的信号。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成了冰块，手脚麻木得不属于自己。夹层里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着无边的恐惧，塞满了每一个细胞。
不能等了！必须出去！
等到那种高频的嗡鸣彻底消失，等到这片死域只有自己的心跳时……那是我唯一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但眼前，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在那扇巨大的观察窗底部——一个通常在例行设备检测时才开启的、狭窄到仅容瘦小躯体爬过的应急检修通道口！
我用尽全力，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用僵硬的指关节顶开头顶沉重的合金盖板。盖板边缘与金属框架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如此刺耳。
外界的景象，混合着应急红灯那不祥的血色光芒，挤入狭小的视野。
走廊……宛如被最狂野的巨兽蹂躏过的巢穴。
墙壁和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纠缠在一起，巨大的裂口后面是蛇一般裸露的管道和噼啪作响的断线，迸射着幽蓝的电火花。地面不再平整，被恐怖的冲击波犁出辐射状的焦黑裂纹。原本坚固的观察窗强化玻璃碎裂一地，尖锐的碎片铺开，像一层反着血光的、致命的琉璃砂砾。
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硝烟味、绝缘层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浓烈到无法忽视的、带着微弱磷光的暗紫色粘稠血腥气！那不是人类血液该有的气味，它带着某种活物的腥甜与腐败的金属混合感。
我的视
实验室走廊的白光，冷得像液态金属，泼洒在打磨得镜面般的地板上，晃得人眼晕。
我趴在冷硬的合金地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的刺鼻和金属粉尘的干涩。手里攥着的清洁布粗粝磨人，带着机油和劣质洗涤剂的混合气味。它在光滑的地面上反复摩擦，发出“沙沙”的、规律到近乎催眠的声响。汗水浸透了深蓝色的粗布制服，后背黏腻一片。鬓角的汗珠更是倔强地滑落，洇湿了紧紧勒住口鼻的廉价防尘口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带着湿漉漉的沙子，又闷又痒。
头却不自觉地向左侧偏着。
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双层强化的透明隔断观察墙。
三号高危生物实验室。
C区的心脏，禁区中的禁区。这里进出的，只有白大褂上别着闪烁的星级徽章，举手投足带着学术权威特有傲慢的高级研究员。而我，一个胸前ID牌是最低级别的蓝色三角，穿着深蓝劳保服的保洁员，唯一被允许踏足的时机，就是凌晨轮值清扫走廊的这二十分钟。
此刻，在那间宛如水晶棺椁的巨大无菌培养槽中央，悬浮着它。
编号SSS-01的胚胎。
一层微微脉动、折射出奇异光泽的半透明凝胶包裹着它，沉静如宇宙尘埃凝结的化石。但它的表面，却流淌着生命。幽蓝色的流光与暗金色的脉络，如同星辰在它的“地核”深处燃烧、运转、明灭交替。每一次呼吸般的光晕起伏，都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奇异律动。我的心脏，每一次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自觉地想要随之跳快或放慢。槽外，密密麻麻缠绕的监测线缆和不断跳跃变化的指示灯，在死寂的空间里无声地宣告着它的价值与潜藏的危险。
惊心动魄的美丽，潜伏着灭顶之灾的威胁。
每一天，跪在这冰冷空旷如神殿的走廊地板上，机械地擦拭时，我的视线都会被钉死在那扇观察窗后。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莫名渴望的情绪，像有一只贪婪的老鼠，用细小的爪子在心腔里抓挠，酥麻又灼烫。
“嘀——嘀——嘀——”
猝然！
那不是普通的警报！是足以将耳膜撕裂的厉啸！它并非从某个扩音器发出，而是在刹那间从整个宏伟建筑的金属骨架、厚重的墙壁、冰冷的地板深处爆发出来！高频的震动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我的骨髓和颅腔！天花板、四壁、身下的地板都在疯狂震颤！
来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三天前的模糊预警——“三号实验体生理活性指数异常波动加剧，C区所有人员保持最高警戒级别”——瞬间在脑海中炸开！警报……难道它真的……
轰隆！！！
似乎为了呼应我那恐怖的想法，脚下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到令人窒息的巨响！仿佛有一颗恒星在星球最核心处陨灭坍缩！整个悬浮于星空的实验室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悲鸣！头顶惨白刺目的条形照明灯瞬间陷入狂乱，明灭疯狂闪烁，将这条金属长廊拖入鬼魅般的光影地狱。
刺目的红色应急灯取代了冷白的光源，如同旋转的赤色利刃，切割着破碎的空气。那撕裂空间的警报被赋予了某种生物般的狂怒，层层拔高。枪声！由远及近，爆豆般密集地炸响！是密集能量枪束撕裂空气的嘶吼！其间夹杂着人类绝望的、被截断的惨叫！还有……还有另一种更加令人血液凝结的声音——高频、锐利、如同亿万细小金属甲片高速摩擦！“嚓嚓嚓嚓……”，像无数贪婪的螯牙在疯狂刮噬着文明的造物！
彻底失控了！它冲出来了！三号实验室那个封存的禁忌，苏醒了！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走廊广播里，原本冰冷刻板的电子合成女声变得极其尖锐，带着一种非人的、被扭曲的急促，“警告！C区高危封存物发生级联性失控破坏！安保系统遭受未知生物能干扰！失效！严重失效！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执行‘熔断’级避难程序！重复！立即避难！立即……”
“咔哒！”
广播被粗暴地切断，只剩下单一的、代表着毁灭前奏的高频嘶鸣，单调却致命。
轰！！！
走廊尽头，那扇厚度超过半米、足以抵抗轨道炮轰击的合金防爆巨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门板向内恐怖地塌陷出一个巨坑！就在门锁的位置，亮起刺目的、代表结构应力极限警告的灼红！紧随其后的是让人头皮炸裂、脊椎发凉的刮擦声——那是比任何已知物质都要尖锐的硬物，带着极致的愤怒和毁灭欲，疯狂剐蹭着金属！一下！又一下！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僵硬的四肢！像只被滚水烫到的虫子，连滚带爬地扑向身侧墙壁旁一个不起眼的银灰色矮柜——那是堆放替换清洁刷头和少量备用机油的临时存储夹层。我用尽力气掀开那同样沉重的金属盖板，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几乎是砸了进去，拼命挤进那些冰冷的金属器械缝隙里！盖子被我猛地拉下，哐当一声闷响，眼前瞬间被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
咚！咚！咚！咚！
心脏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在头颅内炸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急促的吸气，都充斥着浓烈的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呛得人几乎呕吐。冷汗，像冰冷的蛇，爬满了整个后背和前胸。
黑暗之外，是地狱的交响。
刺穿灵魂的警报！密集如雨的枪声！（但能听出在飞速减少、并被压缩至远方！）非人的嘶鸣！以及骨骼被碾碎、血肉被撕扯的……粘腻湿滑的声音……这一切，都从夹层那微不足道的缝隙，从四面八方管道井壁的微小空隙里，蛮横地钻进来，像冰冷的虫豸钻进我的耳朵，啃噬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剧烈的撞击或爆炸的震动传来，整个夹层都在嗡鸣，我的身体也跟着剧烈地抽搐一下。
时间失去了意义。缩在这钢铁的子宫里，只有冰冷的黑暗和永无止境的恐怖回声做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钟？还是几个世纪？
外面密集交火的枪声，终于彻底稀疏下去，最终归于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低频嗡鸣声，深沉、厚重，带着某种规律的搏动，仿佛星空巨兽的呼吸。是行星级武器的充能启动！那声音穿透厚重的隔层，直接作用在全身的内脏和骨骼上，带来一种濒临分解的不祥预感。
轰————！！！
接着，是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整个空间站被扼住咽喉的重击！强烈的冲击波残余隔着层层防护，依然传达到我蜷缩的身体上，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肺腑。整个夹层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呻吟。
然后，外面的世界，似乎只剩下零星的电流“滋啦”断裂声，以及……那种细微的、频率越来越高的“嗡……嗡……”声。这不是机器的低鸣，这更像是无数细小复眼在黑暗中聚焦时，晶体摩擦发出的、捕食者耐心等待的信号。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成了冰块，手脚麻木得不属于自己。夹层里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着无边的恐惧，塞满了每一个细胞。
不能等了！必须出去！
等到那种高频的嗡鸣彻底消失，等到这片死域只有自己的心跳时……那是我唯一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但眼前，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在那扇巨大的观察窗底部——一个通常在例行设备检测时才开启的、狭窄到仅容瘦小躯体爬过的应急检修通道口！
我用尽全力，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用僵硬的指关节顶开头顶沉重的合金盖板。盖板边缘与金属框架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如此刺耳。
外界的景象，混合着应急红灯那不祥的血色光芒，挤入狭小的视野。
走廊……宛如被最狂野的巨兽蹂躏过的巢穴。
墙壁和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纠缠在一起，巨大的裂口后面是蛇一般裸露的管道和噼啪作响的断线，迸射着幽蓝的电火花。地面不再平整，被恐怖的冲击波犁出辐射状的焦黑裂纹。原本坚固的观察窗强化玻璃碎裂一地，尖锐的碎片铺开，像一层反着血光的、致命的琉璃砂砾。
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硝烟味、绝缘层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浓烈到无法忽视的、带着微弱磷光的暗紫色粘稠血腥气！那不是人类血液该有的气味，它带着某种活物的腥甜与腐败的金属混合感。
我的视线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掠过地面上零星散落的、属于守卫的破碎护甲碎片和深蓝色的布料残留——那是和我同款的保洁制服残片。胃部一阵剧烈翻涌。目光带着恐惧和一种失控般的牵引，死死盯向了三号实验室。
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彻底停摆！
那面高达数米、足以抵御重型穿甲弹的超级强化观察窗，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蛛网裂缝，像一张巨大怪物的脸。而裂缝的中心点……那个本应封存着SSS-01胚胎的核心位置……
空了！
巨大的培养槽主体还在，但那原本悬浮着胚胎的精密支架和束缚环，如今只剩下焦黑、扭曲、断裂的金属残骸，空空荡荡。淡绿色的粘稠培养液像腐坏的眼泪，从破裂的槽壁缓缓滴落，在布满裂纹的金属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令人不安的绿色死水。
我的视线在那片狼藉中茫然地逡巡，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就在我的目光扫过观察窗内侧，靠近最大一道裂口下方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被碎裂玻璃渣堆积遮挡的角落里，我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一个……东西。
很小。极其小。大概，只有成年人的小指甲盖一半大。
它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几乎要融化在背景里。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光痕。
通体近乎完全透明，纯净无瑕，如同宇宙中凝结出的最完美冰晶。光线穿过它的身体，几乎没有被阻滞，但奇妙的是，在它那微小躯壳的内部深处，却折射流淌着变幻莫测的、极淡极淡的虹彩光泽。不是单一的蓝或金，而是如同微缩了银河系所有的星云色彩——靛青、浅金、淡紫……那些色彩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流体，在它透明的身体里缓缓脉动、交融，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活物气息。在它近乎透明的身体上，连接着两对同样薄如蝉翼的水晶翅膀，翅膀纹理极细，如同最精妙的冰雕作品。
此刻，那个玲珑的、仿佛一碰即碎的小东西，正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频率剧烈颤抖着。不，不只是身体在抖，那四片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翼翅，正高频率地振动着，发出一种极其轻微、几乎被死寂环境完全吸收，却又因过于密集而在我鼓膜上留下奇异刺痛感的“嗡嗡”声。像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搏斗、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徒劳地扇动翅膀、试图挣脱重力束缚的……精疲力竭的蜂鸟幼虫。
它就那样，蜷缩在尖锐的玻璃碎片和暗紫色粘稠血泊混合的污秽角落里，微小，透明，脆弱得如同一个幻梦。然而，在我视线触及它的瞬间，一股没来由的、比走廊所有血腥和恐怖更加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蹿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它为什么在那儿？
那庞大的、带来毁灭的“它”……又在哪里？
整个SSS级实验室空了的中心位置和角落里这个微小、濒死的存在之间，一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连线，在我脑中瞬间绷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