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招新现场的晚风还没散尽，林溪的手机又亮起来。
苏晓晓发来的消息带着夸张的感叹号：“文学社和计算机系要搞联谊！就在这周六，说是为了预热‘诗词编程大赛’，社长让你必须去！”
林溪盯着屏幕上的“诗词编程大赛”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之前收到的那条陌生短信——
“周末文学社和计算机系联谊，302教室”，后面跟着的芦苇叶符号，像片羽毛搔着心尖，她到现在都没敢回这条短信，更没弄明白，发信人到底是不是顾屿。
“去就去呗，反正你也没别的事。”苏晓晓凑过来看她的表情，突然促狭地眨眼睛：“说不定能再见到顾神呢？上次他帮你追钱，肯定对你有点不一样——”
“别瞎说。”林溪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心跳却乱了节拍，她想起顾屿塞给她柠檬糖时，指尖擦过掌心的温度，想起他转身时白衬衫扫过台阶的影子，那些细碎的画面像没干透的墨，在心里晕开一片模糊的痕。
周六的302教室被气球和彩带装点得像场小型派对，林溪抱着本《唐诗宋词选》坐在角落，目光总忍不住往门口飘。
计算机系的人来得晚，赵阳咋咋呼呼地领着一群人进来时，她下意识地往书后面缩了缩——顾屿跟在最后，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捏着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和这里的热闹格格不入。
“顾神，这边！”赵阳冲他招手，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给你介绍下，这是文学社的林溪，上次——”
“我认识。”顾屿的声音打断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林溪身上，镜片后的眼神很淡，却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他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电脑刚打开，社长就拿着话筒走上讲台：“感谢大家来参加联谊！这次主要是为了‘诗词编程大赛’组队，文学社负责诗词解读，计算机系负责技术实现，现在开始自由搭档——”
话音未落，赵阳就把顾屿往林溪这边推：“我看你俩就挺合适！一个懂诗，一个懂代码，绝配！”
林溪的脸更烫了，她慌忙摆手：“我、我还没准备好——”
“就这么定了。”顾屿突然开口，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下，屏幕亮起时，显示着大赛的报名表格，“我已经填了组队信息。”
表格上的搭档栏赫然写着“林溪”两个字，字迹是系统默认的宋体，却比任何手写都让她心慌，她抬头想反驳，撞进顾屿的目光里——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出片浅影，像在藏什么心思。
“可是……”
“你的《诗经》解读很特别。”他忽然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上次在图书馆捡到的那本，里面夹着你的批注。”
林溪猛地愣住，原来他早就认出她的字迹，甚至记得她写在《蒹葭》页脚的“雾里寻花，水中望月”。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早就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联谊的喧闹渐渐成了背景音，顾屿打开一个新文档，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比赛要求用编程可视化诗词意境，你想选哪首？”
“我、我选了《使至塞上》。”林溪把带来的《唐诗宋词选》推过去，书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
“我觉得‘孤烟’的直线感很适合用代码表现，还有‘长河落日圆’的弧度——”
话没说完，就被他的演示画面打断。屏幕上，一串代码运行后，深蓝色背景里升起一道笔直的粒子流，像孤烟刺破天际，紧接着，橘红色的圆形光斑在 horizon 线缓缓下沉，边缘晕开的光晕真的像极了落日余晖。
“粒子特效可以调整密度，模拟烟的缥缈感。”顾屿指着屏幕上的参数
“你刚才说‘孤烟是天地间最倔强的一笔’，这个直线算法的硬度刚好能体现。”
林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在书页边缘写的这句批注，字迹小得几乎看不清，他居然注意到了，更让她意外的是，他不是把诗词当成冰冷的素材，而是真的在理解那些文字里的温度——“倔强”两个字，是她反复读诗时，突然涌上心头的感受。
“还有《蒹葭》。”她翻到那一页，纸上画着几株芦苇，“我想做雾霭的效果，体现‘道阻且长’的距离感。”
顾屿的指尖顿了顿，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亮了亮：“动态模糊算法可以做到，鼠标移动时，芦苇随轨迹摆动，距离越远越模糊，就像追寻时的艰难。”他调出一个草图：“你画的这个小人剪影，可以作为交互点，点击时画面短暂清晰，再迅速模糊，呼应‘宛在水中央’的缥缈。”
林溪看着他屏幕上的草图，小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像极了她偷偷画在速写本上的侧影。
她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发疼：“你怎么……连这个都想到了？”
“猜的。”顾屿的耳尖泛起点微红，低头继续敲代码：“小时候爷爷教我背诗，说‘追寻’是诗词里最常见的主题，不管是追人，还是追梦。”
联谊的音乐声突然变大，有人在唱跑调的情歌。林溪看着顾屿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社团招新那天，他站在梧桐树下的样子，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原来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生，心里藏着片温柔的海。
“那我们就定这两首？”她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的温度比常人低些，像刚从空调房里出来，却让她的指尖瞬间烧了起来。
“可以。”顾屿合上电脑，起身时，赵阳突然凑过来：“聊得怎么样？我就说你们合适吧！对了顾神，你上周不是说绝对不参加这种比赛吗？怎么突然——”
“你话太多。”顾屿打断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目光落在林溪的书上
“明天下午三点，跨学科实验室，带好你的解读方案。”
林溪点头时，看见他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本《唐诗鉴赏辞典》，书脊磨得发白，和他那台崭新的定制电脑格格不入，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他落在地上的《诗经》，原来那些被她以为是“冰山”的冷漠，不过是没说出口的在意。
“对了。”顾屿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
“你那条短信……怎么没回？”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那条带着芦苇叶符号的短信，真的是他发的。她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我、我以为是骗子……”
顾屿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教室的门关上时，林溪才发现自己攥着书页的指节都白了。
桌上的《唐诗宋词选》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停在《关雎》那一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字迹在灯光下闪着光。
她拿起笔，在空白处轻轻画了片芦苇叶，忽然想起顾屿演示画面里的小人剪影，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个地方藏了没说出口的话？
而此时的走廊里，赵阳正追着顾屿问：“你真给林溪发短信了？还加了芦苇叶符号？那不是你电脑屏保的图案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人家了——”
顾屿的脚步顿了顿，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林溪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芦苇叶表情。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回复道：“明天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302教室角落里的女孩身上，她正低头看着《唐诗宋词选》，发梢垂下来遮住侧脸，像幅安静的工笔画。
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她明天看到自己准备的《关雎》模型时，会不会明白那些藏在代码里的心意。
教室里的林溪还在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苏晓晓突然凑过来，指着校园论坛的新帖子：“快看！有人拍到你和顾屿在联谊会上讨论，标题都炸开了——《从撞坏电脑到组队参赛，这对CP我先磕了！》”
林溪点开帖子的手都在抖，评论区里，有人发了张顾屿电脑屏保的偷拍图，深蓝色背景上飘着几株芦苇，和她速写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最下面一条评论来自匿名用户：“听说顾神为了参加比赛，推掉了计算机系的省级项目，这是真爱吧——”
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顾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书页上，《关雎》的字迹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林溪忽然很想知道，他说的“明天见”，到底藏着怎样的期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