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几片枯叶掠过青藤覆盖的教学楼墙壁。林薇抱着厚重的专业书，站在三号教学楼门口，抬头望着这栋据说有七十年历史的老建筑。墙面上的爬山虎在夜色中像无数蠕动的绿色虫子，枝蔓间隐约露出斑驳的红砖，仿佛老人脸上的皱纹。
"真的要进去吗？"同行的张萌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不然怎么办？明天就要交的论文，资料全在里面的自习室。"
三天前，她们为了抢占三楼靠窗的位置，把一摞珍贵的古籍文献锁在了307自习室的储物柜里。那是从校图书馆特藏部借来的孤本，关于本校建校初期的历史记载，正是林薇论文的核心素材。可谁也没想到，昨天下午学校突然贴出通知，说三号教学楼因电路检修，即日起封闭一周。
"可保安说晚上这里根本没人......"张萌的目光扫过紧闭的侧门，铁锁上锈迹斑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检修是白天的事，晚上总有值班的吧。"林薇强作镇定，从包里翻出早就配好的钥匙——这是她托学生会的学长弄到的，据说能打开三楼所有自习室的门。她知道这不合规矩，但论文截稿日迫在眉睫，她别无选择。
侧门的锁出乎意料地容易打开，"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有人在喉咙里发出的呻吟。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薇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楼道里一片漆黑，应急灯的绿光在走廊尽头幽幽闪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楼梯是老式的水泥台阶，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回响，在空旷的楼里层层叠叠地荡开，仿佛身后跟着一串看不见的脚步。
"你听......"张萌突然停下脚步，抓住林薇的胳膊，"是不是有声音？"
林薇侧耳细听，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别自己吓自己，是脚步声的回音。"她嘴上安慰着，手心却渗出了冷汗。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暗，墙壁上的石灰层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307自习室在走廊尽头，门上的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尘，隐约能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桌椅。林薇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却卡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怎么了？"张萌的声音发紧。
"没什么......"林薇用力一拧，锁芯终于转动。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与楼道里的闷热截然不同，像是有人对着脖颈吹了口冷气。
自习室里空无一人，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蒙着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来过。月光透过布满蛛网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薇径直走向靠窗的储物柜，拿出钥匙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会......"她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不见了？"张萌凑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们明明锁在这里的......"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她仔细检查储物柜内部，发现角落里有几道奇怪的抓痕，像是被指甲用力刮过。"不可能有人知道密码......"她喃喃自语，这储物柜的密码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自习室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谁？"张萌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人回答。应急灯的绿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光带。林薇握紧了手里的书，一步步走向门口，正要伸手去拉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翻书的声音。
"别装了，是哪个同学吧？"她强装镇定地喊了一声，猛地转过身。
自习室中央的桌子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她们，坐在椅子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头发花白稀疏，正低着头翻看一本摊开的书。月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老师？"林薇犹豫着开口，"请问您看到这里的一摞书了吗？"
那人没有回头，翻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自习室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张萌突然抓住林薇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他......他没有脚......"
林薇的目光猛地向下移——那人坐在椅子上，裙摆下空荡荡的，没有双脚着地，整个人像是悬浮在半空。
"啊！"张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就往门口跑。
那人缓缓地转过头来。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浑浊不堪，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手里的书掉在地上，露出泛黄的封面，正是林薇她们丢失的古籍之一。
"我的书......"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们......看到我的书了吗？"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驱使着她转身逃跑。她和张萌一起扑向门口，慌乱中却怎么也打不开门锁。那老人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近，带着阴冷的气息："还给我......把书还给我......"
"打不开！锁上了！"张萌哭喊着用力拉门。
林薇眼角的余光瞥见老人已经站了起来，身体僵硬地向她们飘来，双手向前伸展，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她急得浑身发抖，突然想起包里的瑞士军刀，颤抖着掏出来，猛地插进锁孔用力一撬。
"哐当"一声，锁被撬开了。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自习室，沿着走廊拼命往下跑。身后似乎传来无数翻书的声音，夹杂着老人嘶哑的呼喊，在楼道里回荡不绝。
她们不敢回头，一口气冲出三号教学楼，直到跑回灯火通明的宿舍区，才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他是谁......"张萌抱着膝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林薇望着远处黑沉沉的三号教学楼，三楼靠窗的位置，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静静地看着她们。她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一个被遗忘的校园传说——关于三十年前的一位老校工，据说他在整理图书时突发心脏病去世，临死前还抱着一本珍贵的古籍。从那以后，总有人在深夜的自习室里看到他的身影，寻找着丢失的书。
"是......是陈老头......"林薇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们说，他一直在找那本没看完的书......"
二、古籍疑云
宿舍的灯光亮了一夜。林薇和张萌缩在被子里，谁也不敢闭眼。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树影，像是有人在窗外徘徊。
天快亮时，张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们报警吧......"
"报警说什么？"林薇苦笑，"说我们半夜闯进封闭的教学楼，遇到了鬼？"
张萌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们都知道，这种事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玩笑，甚至可能因为私闯禁地被处分。
"可那些书......"张萌的声音带着绝望，"那是孤本，丢了我们赔不起的......"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轻则记过处分，重则可能被开除。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个老人的身影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们必须把书拿回来。"林薇突然说。
张萌惊恐地看着她："你疯了？还要回去？"
"不然怎么办？"林薇咬了咬牙，"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也许......也许他只是想要那本书。"她想起老人最后说的话，"也许我们找到那本他没看完的书，还给它，就能拿回我们的资料。"
这个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办法。
白天，她们去图书馆特藏部打听陈老头的事。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听到"陈老头"三个字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你们问他做什么？"老太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们......我们写论文需要了解一些校史。"林薇编了个借口。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相册，翻到其中一页。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蓝布工装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正抱着一摞书，笑容憨厚。
"他叫陈守义，是这里的老校工，三十年前去世的。"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人很老实，一辈子没结婚，就住在图书馆的值班室里，把那些书当成宝贝。"
"听说他去世时还抱着一本书？"林薇小心翼翼地问。
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去："是一本民国时期的线装书，叫《建校纪事》。那天晚上他值班，不知道怎么就突发心脏病，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书。"
"那本书后来呢？"
"不知道。"老太太摇摇头，"警察来处理后事的时候还在，后来就不见了。有人说被他带走了，也有人说......"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有人说，他一直在找那本书，半夜会在三号教学楼的自习室里翻书......"
林薇和张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那本书很重要吗？"张萌问。
"对他来说，比命还重要。"老太太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那本书整理注释出来，可惜没来得及......"
离开图书馆时，林薇的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找到《建校纪事》，还给陈老头，换回她们的资料。
"可我们去哪里找那本书？"张萌不解。
"也许......就在307自习室。"林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昨晚拿的那本书，封面看起来很旧，说不定就是......"
张萌脸色发白："你真的要回去？"
"嗯。"林薇点点头，"今晚就去。"
为了能顺利找回资料，林薇做了不少准备。她从学校的旧档案里翻找关于陈守义的记载，又向几位老教师打听三十年前的事，可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倒是有位退休的老教授告诉她，陈守义生前性格孤僻，除了书本几乎没什么朋友，唯独对《建校纪事》情有独钟，常常一个人对着那本书研究到深夜。
傍晚时分，林薇揣着一把桃木剑——这是她从老家带来的，据说能辟邪，又带上手电筒和瑞士军刀，准备再次前往三号教学楼。张萌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只能留在宿舍等消息，临走前塞给林薇一部备用手机，让她每隔半小时报一次平安。
三、再探险境
夜幕再次降临。林薇独自一人站在三号教学楼门口，看着这栋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老建筑，心脏忍不住狂跳。晚风穿过走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侧门。门轴依旧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只是这一次，她似乎还听到了别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若有若无地从楼里传来。
楼道里比昨晚更暗，应急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颤抖。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像是有无数人在跟着她。她握紧手里的桃木剑，一步步往上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走到二楼时，哼唱声突然清晰起来。那是一段很古老的旋律，调子哀伤而诡异，像是从几十年前传来的。林薇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发现声音是从楼梯拐角处传来的。
她壮着胆子，慢慢靠近拐角。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她，坐在楼梯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轻轻摇晃。
"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林薇试探着问。
女孩没有回头，哼唱声也停了下来。楼梯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薇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林薇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准备转身离开，那女孩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苍老："你看到我的书了吗？蓝色封面的......"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蓝色封面的书，不就是《建校纪事》吗？她握紧桃木剑，一步步后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孩缓缓地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脸，眼睛很大，却没有一丝神采，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封面正是深蓝色的——正是林薇要找的《建校纪事》！
"它在这里呀......"女孩举起书，轻轻抚摸着封面，"陈爷爷找了它好久......"
"陈爷爷？"林薇愣住了，"你认识陈守义？"
女孩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他是我爷爷的朋友......他说，只要找到这本书，就能解开这里的秘密......"
林薇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什么秘密？"
女孩突然站起身，一步步向林薇走来。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你想知道吗？"她凑近林薇的耳边，声音冷得像冰，"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向三楼走去。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她觉得这个女孩虽然诡异，但似乎并没有恶意，而且她手里拿着《建校纪事》，说不定能通过她找到陈老头，换回自己的资料。
三楼的走廊比昨晚更加阴森，墙壁上的石灰层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是凝固的血迹。307自习室的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线。女孩径直走了进去，林薇深吸一口气，也跟了进去。
自习室里，陈老头正坐在那张桌子旁，手里拿着一本古籍，低头翻看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比昨晚更加透明。
"陈爷爷，我把书带来了。"女孩把《建校纪事》放在桌子上。
陈老头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落在林薇身上。"你来了......"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林薇握紧桃木剑，鼓起勇气："陈老先生，我只想拿回我的资料，只要你还给我，我就把这本书留给你。"
陈老头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资料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把这本书看完......"陈老头指了指《建校纪事》，"我没看完......不能走......"
林薇想起昨晚他说过同样的话，心里一阵发毛："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能看到我们......"陈老头的声音低沉而神秘，"也只有你能解开这个秘密......"
女孩突然开口："三十年前，陈爷爷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突然去世的......这本书里藏着诅咒......"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诅咒？"
陈老头点点头，拿起《建校纪事》，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
林薇凑过去，只见泛黄的纸页上，用鲜红的墨水写着几行字，字迹扭曲如鬼爪：
"建校之地，怨气所聚，
三魂七魄，不得安宁。
若要解脱，需寻替身，
看完此书，魂归此处。"
"这是什么意思？"林薇的声音发颤。
"这里以前是一片乱葬岗......"陈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建校时挖出了很多尸骨，那些怨气就附在了这本书上......谁要是看完这本书，就会被怨气缠身，成为新的替身，永远困在这里......"
林薇吓得后退一步："你是说，你就是因为看完了这本书，才......"
陈老头点点头："我当年就是太好奇了，非要把这本书看完，结果......"他的声音哽咽了，"我被困在这里三十年，每天都在找这本书，就是希望能有人帮我解脱......"
女孩拉了拉林薇的衣角："姐姐，你帮帮陈爷爷吧......他太可怜了......"
林薇的心里很矛盾。她既想拿回自己的资料，又害怕被诅咒缠身。可看着陈老头那绝望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忍。
"我......我该怎么做？"林薇终于下定决心。
陈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只要把这本书看完，然后找到下一个愿意看书的人，就能解脱了......"
"不行！"林薇立刻拒绝，"我不能害别人！"
陈老头的脸色沉了下去："那你就别想拿回你的资料！"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古籍突然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最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林薇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桃木剑掉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墙壁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墙壁上的石灰层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而那些砖块之间，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
"他们来了......"陈老头的声音带着恐惧，"你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会把你拖进墙壁里......"
林薇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那些眼睛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仿佛随时都会从墙壁里钻出来。她想起《建校纪事》最后一页写的那句话："他们在自习室的墙壁里，他们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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