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僵住了。
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他甚至能闻到谢塔身上的味道,出乎意料的,是淡淡的花香,像是玫瑰。
不对,他在想什么。白柳冷静地拉回思绪,然后发现他们之间的动作也有点儿……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已然修长,虽仍带着少年的单薄,却隐约有了青年的轮廓。谢塔手臂从他腋下穿过,环住他的腰,侧脸靠在他肩头。
谢塔呼吸很轻,胸膛微微起伏。白柳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心跳的节奏。
反倒是他,一手拿水,另一只手无处安放,僵硬地站着。
不像是他来扶谢塔,更像是……谢塔亲昵地拥住了他。
“咔嚓”一声清脆的快门声使得这尴尬的气氛更加诡异。
“……松开。”
“为什么?”谢塔的嗓音低哑,轻声贴着白柳耳根呢喃“我好累, 扶一下都不可以吗?”
说话间,他无意识用下巴轻蹭白柳的脖颈。
一阵酥麻感从颈侧蔓延,逐渐席卷至四肢,白柳保持着最后一些理智将谢塔手扒拉开,转而将他另一只胳膊搭到自己肩上。
“白柳,你拉我去哪?”谢塔目不转睛望着白柳,“你很热吗?”
“医务室……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白柳扭过头,给谢塔一个后脑勺回答。
“哦,没了。”谢塔知趣的闭嘴,他有种预感,再问下去可能不大礼貌,只是注意着白柳从耳根泛起的红晕,已经扩散到脖子了。
“这是怎么了?”校医看着臭着张脸的白柳和被他拽着的,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谢塔。
“他。”白柳将谢塔丢在椅子上,“刚跑完3000米,其余的问他自己。”
校医目光落在面不改色的谢塔身上。
“有点头昏,犯恶心。”谢塔迟疑片刻开口。
“你这是剧烈运动后的正常现象。”校医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喝口水,缓一下差不多就能好。”
校医转身,嘀咕着“现在孩子的体格真是……”出去了。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安静的氛围下,白柳靠着墙边装死。
外表还是幅冷淡无情的样。
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较为抗拒亲密的肢体接触,也认为自己是不会有这种生理需求的。
但这种身体大面积与别人相贴的感觉真的很……
“白柳。”
谢塔神色有丝没话找话的尴尬,但一闪既逝,还是那张理智淡漠的脸。
“刚刚有女生偷拍我们……”
“爱拍拍。”白柳扭头望窗,补充道,“下次碰到了让她补上版权费,这算是……侵犯他人肖像权。”
寂静的房间里,谢塔的笑声显得格外明显。
白柳猛得转过头,正欲开口。
“哎呀哎呀,白柳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方点猛喘几口气,一手插腰,“我在操场上累死累活的比赛,你躲在这里吹空调。”
“女子 2000米结束了?”
“这不,刚结束。”方点面露期待,“你都不问问比赛结果?”
“第一。”白柳面色如常。
“你都不表示一下惊喜?”
“厉害,恭喜。”白柳很没诚意的补了一句。
方点气乐了,“你说说你,白柳,比赛前我发现你人没了,让我一通好找,结果比赛快开始了,没办法,只好先比赛了。”
方点笑了一声,“陆驿说你不会又逃学了吧,我说不会,谢塔也跟着不见了。我一猜你们就应该在医务室,因为谢塔跑完以后状态也不是很好,你看,被我猜中了吧!”
白柳自上到下扫了方点一遍,操场到医务室距离并不近,横跨大半学校。刚刚他拽谢塔过来耽误了好些时间。
而方点在跑完2000米后不过一会儿找到这里,并且连说这么多没喘一下。
恐怖如斯。
“唉唉唉,在听我说话吗?”方点手在白柳面前晃了两下“竟然鸽我,必须补偿!不过看在你是为了朋友的分上,这次就从轻处分。”
“处分什么。”
“罚你——做我和老陆一辈子的好朋友!”方点眨了下眼,“还有谢塔!”
“对了,还有件事,刚刚我在表白墙上看见你俩的照……”
白柳不露声色岔开话题“陆驿站呢?”
“差点儿忘了。”方点拍了下脑袋,“快回操场吧,我让陆驿站去买了冰棒,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又扫一眼白柳红晕还未完全消下的脖子。“看给你热的。”
白柳轻咳一声,目光投向谢塔。
“哦对。”方点注意力也落在了谢塔身上,“你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那我们走吧!”
尽管已是九月,正午的太阳悬于空中炙烤大地,仍是刺眼而闷热的,白柳低下头缓缓挪步。
他前脚刚想回班,后脚就被方点拉住了。
“来我们这儿一起玩呀,刚好我们几个的项目都结束了。”
来到看台边,陆驿站也正好举着两根冰棒跑过来。
是那种很便宜一根的双头冰棍。
——却也是白柳生活中最常吃到的一种。
陆驿站和白柳从小在一个福利院,他总是习惯性的将东西分一半给白柳。
这一点一直持续到了上学,在陆驿站追到方点后,白柳本以为这种无缘无故的赠予该终止了。
但并没有。
方点的到来没有夺去他的那一份冰棒。
与其背道而行的是,她反而总是笑嘻嘻的再买一根冰棒,并分一半给白柳。
白柳得到的冰棒和他的迷惑都又翻了一倍。
“喏。”方点自然而然地掰开一半递给白柳,随即揉了一下白柳的头,“有了朋友就要分享啦。”并将另一根给了谢塔。
白柳被晒得蔫蔫的,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他咬了一口冰棒。
廉价的香精糖水味在嘴里散开,却是甜丝丝凉飕飕的,很解暑。白柳舒服地眯上眼。
“白柳,你很热吧?”旁边的人凑过来,轻声问。
“嗯?”白柳嘴里含着口冰,声音含糊不清。
“我不是很热,这根也给你。”
白柳对上谢塔极为认真的目光,犹豫片刻,还是张口咬住对方手里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棒。
他一边吃,又一边不自觉的偷瞄谢塔,他没敢对视谢塔的眼睛,目光自以为隐蔽地落在前者鼻子以下的位置。
谢塔正张嘴很轻地喘气,他的皮肤呈病态的一种苍白,这和他与众不同的相貌有关吧,白柳想。
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指缝划过。
白柳顿了一下,转而迅速解决了谢塔手里的冰棒。
再来一根,白柳垂眸,望着冰棒棍上的字样。他无意识将手中剩的半截冰棒向前递了点,语调平静“要不你……”再去换一根?
谢塔在他伸手的同时,很慢地眨了下眼。
白柳话未说完,对面那人偏头。
很自然咬上了他吃剩的半截冰棒。
白柳悬着的手僵住了。
“啧,孤儿院来的呀。”
“……唉,听说那种地方的人很脏,很恶心。”
“真倒霉,谁要跟这种脏人住一个宿舍啊?”
和他同寝的那些所谓的“富人家孩子”无不明里暗里的厌恶他。
那份鄙夷不加遮掩,甚至是他身上碰了一下别的东西就会被说脏。
但是现在……
一个词语浮现于白柳脑海,使得头脑有些混乱。
这是……间接接吻吗。
白柳眼里是近乎于空白的一种凝滞。
他听见对方带这些疑问开口。
“白柳,你怎么了? 刚刚……不是把剩的一口给我吗。”
白柳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面色如常地收回手。
“你们吃好了吗——”方点刚才在跟陆驿站说着些什么,没有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吃好了来玩游戏呀!”
白柳逃跑般迅速起身。
他体格并不好,猛得起立使大脑一阵晕眩,眼前的事物也有些发花。
在眼前重影即将叠在一起间,白柳的思路空白了一瞬,又变得分外清晰。
此刻只有一句话在脑海久久打转。
白柳表情淡漠自问。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