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夜的微妙星火

过了几天，物理竞赛带来的紧张感渐渐淡了，天气也跟着转寒，教室里的窗户上时常凝着层薄霜。转眼到了元旦，班主任提前两天就宣布，今年的元旦晚会在班里办，让大家自由组队出节目，还特意叮嘱要“热闹又不失秩序”。

苏语恬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戚念抱着摞彩纸凑到迟凛桌前，声音甜得发腻：“迟凛，我和几个女生想弄气球拱门，你个子高，到时候能不能帮忙挂一下？”

迟凛正低头翻着物理错题本，笔尖顿了顿，没抬头：“没空。”

戚念脸上的笑僵了僵，转眼瞥见走进来的苏语恬，立刻扬起声音：“语恬来得正好，我们缺人吹气球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苏语恬刚想说“我要和夏初喃排小品”，戚念已经不由分说塞给她一把气球：“就当为班级做贡献嘛，你看大家都在忙呢。”

她攥着冰凉的气球，余光瞥见迟凛忽然抬了头，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气球，又落回习题册上，嘴角好像抿了一下。苏语恬心里莫名有点气，这人明明自己不帮忙，还敢暗讽她？她偏过头，故意用力吹了口气，气球“噗”地鼓起来，差点蹭到前排同学的后脑勺。

“小心点。”迟凛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传来。

苏语恬手一抖，气球“嘶”地泄了气，正想怼回去，夏初喃端着盆彩带走过来：“语恬，我们的小品道具借到了，去排练室顺一遍？”

“来了。”苏语恬把瘪气球往戚念怀里一塞，转身就走，经过迟凛身边时，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背上停了两秒，脚步莫名有些乱。

下午的教室早就变了样。白砚吕和几个男生在天花板挂了串灯，暖黄的光透过彩纸，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夏初喃正帮着调整黑板上的“元旦快乐”四个字，见苏语恬进来，笑着招手：“快来看，白砚吕写的毛笔字，是不是很有气势？”

白砚吕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补充：“是初喃选的字体好看。”

苏语恬刚夸了两句，戚念突然拿着件毛衣走过来，径直走到迟凛座位旁：“迟凛，我妈织的毛衣，说天冷了给你穿……”话没说完，手一歪，毛衣“啪”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苏语恬的鞋边。

“不好意思啊。”戚念弯腰去捡，手肘却“不小心”撞到苏语恬的膝盖。

苏语恬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感觉有人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一片温热，她猛地抬头，正对上迟凛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灯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神里好像带着点不耐烦，又好像有点别的什么。

“走路不看路？”他松开手，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苏语恬脸颊发烫，刚想反驳，晚会主持人已经拿着话筒站上讲台：“元旦晚会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目，合唱《新年好》！”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戚念抢着站到迟凛旁边，唱歌时故意往他身上靠，迟凛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正好对上苏语恬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移开视线，苏语恬感觉耳朵尖都在烧。

轮到苏语恬和夏初喃的小品，演到一半，苏语恬忘词了。台下哄堂大笑，戚念更是阴阳怪气地喊：“苏语恬，行不行啊？”

苏语恬窘得脸通红，正想道歉，忽然听见迟凛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下一句是‘你作业借我抄抄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苏语恬愣了愣，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居然顺利演完了。鞠躬的时候，她偷偷往后排看了一眼，迟凛正低头和白砚吕说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好像刚才提醒她的人不是他。

游戏环节更热闹。抢椅子的时候，夏初喃积极上前却被戚念故意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白砚吕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伸手挡了她一下。两人离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谢……谢谢。”夏初喃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他。

迟凛不感兴趣没说话，转身想转身想去后排丢垃圾，却被戚念推了一把，正好撞在一旁嗑夏初喃和白砚吕的苏语恬身上。两人都没站稳，一起跌在地上，苏语恬的手正好按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周围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哦——”

“在一起！”

苏语恬像触电似的缩回手，爬起来就跑，连座位都不想待。她躲到夏初喃身后，偷偷往迟凛那边看，发现他也红了耳根，正皱着眉整理被弄乱的衣领，却没像平时那样发火。

晚会快结束时，大家一起倒计时。“三、二、一！新年快乐！”教室里响起欢呼声，彩带和气球纷纷落下。苏语恬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忽然感觉有人拽了她一把，拉到相对空旷的角落。

是迟凛。他手里拿着个没吹起来的气球，塞到她手里：“刚才的，赔你。”

苏语恬看着手里的气球，又看看他，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她刚想说“不用了”，戚念又跑过来：“迟凛，我们去放烟花吧？”

迟凛没理她，只是看着苏语恬，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苏语恬被他看得不自在，把气球往他怀里一塞：“谁要你的东西。”说完转身就走，却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了。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花。白砚吕和夏初喃站在窗边看雪，夏初喃忽然笑着说：“你看他们俩，刚才抢零食的时候，迟凛把最后一袋薯片扔给苏语恬了。”

白砚吕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了：“是吗？可能是怕她抢不过别人吧。

教室里，苏语恬正低头剥橘子，忽然感觉有人看她。抬头时，迟凛正好把目光移开，手里拿着个橘子，剥得歪歪扭扭，橘子汁溅到了手背上也没察觉。苏语恬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元旦夜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满室笑语。窗外雪花飘落，室内的微妙气氛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苏语恬咬了口橘子，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她想，这个元旦好像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