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许黎出和沈星眠来到了一家面馆打算在这里吃晚饭，沈星眠刚点好面就看见许黎出像个柱子一样站在转弯处，沈星眠顺着许黎出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不远处靠窗的卡座里坐着两个年轻的女生。她们挨得很近，其中一个正笑着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另一个碗里，被投喂的女生则嗔怪地拍了她一下，眼神里却满是亲昵和笑意。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沈星眠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心里“哦~”了一声。她没作声，只是拉着许黎出在离那对情侣稍远一些的位置坐下。

等面的过程中，沈星眠注意到许黎出的目光还是会不经意地飘向那个方向，眼神有些复杂，不像好奇，更像是一种……遥远的注视，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面上来了，沈星眠饿坏了，埋头吃得香甜。许黎出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弄着，没吃几口。

吃完饭，两人走到公交站等车。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喧嚣。沈星眠看着身边有些沉默的许黎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带着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问道：“喂，大月，刚才在面馆，你看那对情侣看得那么入神……怎么，羡慕人家有对象啊？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许黎出无语地说“那个灰色卫衣的是我姐，许枫”

沈星眠“我去！那你现在可以有两个姐姐了”

许黎出不说话了，沈星眠感觉气氛不对说“那个，大月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许黎出思考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你呢？”

沈星眠突然想到了一个坏主意，正好可以活跃活跃气氛说“我喜欢你啊”可还没等沈星眠说：因为不管孩子长什么样，爸爸都喜欢

许黎出突然说“我有情感双向和抑郁症，你确定吗？”

沈星眠心里炸了（啊！WC！这他妈咋整啊！不是WC！活爹啊！！她好像没有开玩笑，这咋整啊！WC，沈星眠你是不是嘴贱啊，这咋办啊！我自己都是个抑郁症，我去，要不我直接嘎了吧！）

就在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看就要社会性死亡并物理性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嗤——”

一辆公交车带着熟悉的轰鸣和刹车声，如同救世主般精准地停靠在站台边。车门“哗啦”一声打开，车头显示屏上正是沈星眠要坐的路线。

这声音如同天籁，瞬间惊醒了僵直的沈星眠。她几乎是弹射起步，鼓起勇气看了眼许黎出，带着颤音和慌乱的话：

“车来了！我回家给你发信息！”

她迅速刷了卡，埋头就往车厢后半截空座冲，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一屁股坐下，立刻把滚烫的脸颊贴在了冰凉的窗户玻璃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隐形消失。

她甚至不敢透过车窗去看还站在站台上的许黎出。

公交车门关闭，缓缓启动。沈星眠用余光能感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站台上逐渐后退、变小。她紧紧闭着眼，心里乱成一锅粥。

（完了完了完了……许黎出肯定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了！我那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开这种玩笑！她那么认真跟我说她的情况，我……我那个反应，跟被雷劈了似的，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害怕？或者在嫌弃？我不是啊！我只是……只是被吓到了，因为……因为我自己也个抑郁症啊！我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啊！）

她烦躁地用额头抵着玻璃，冰凉的触感稍微缓解了脸上的燥热，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想起许黎出说出诊断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背后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沉重？而自己那蹩脚的玩笑，岂不是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无意间戳破了别人辛苦维持的平静？

（她会不会从此就不理我了？觉得我轻浮，觉得我不能理解她？）

这个念头让沈星眠心里猛地一抽，比刚才的尴尬和慌乱更让她难受。她猛地掏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悬停在和许黎出的聊天界面上，那寥寥几句日常对话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打什么？

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开玩笑”？太刻意了，而且重点根本不是玩笑本身。

解释？——“我被吓到不是因为你有病，是因为我也有病”？……这他妈叫什么解释？更像是在比惨好吗！

或者说点别的？假装无事发生？可那样岂不是更显得心虚和冷漠？

沈星眠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划来划去，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平时和许黎出插科打诨、妙语连珠的能力此刻完全失灵，只剩下满满的懊悔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