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了，两人谁也没有跺脚。黑暗像一层温柔的薄纱，短暂地包裹住这一刻的沉默。沈星眠率先迈开脚步，许黎出安静地跟在她身侧。

回到宿舍，只有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张丽枫和杨雨婷的床帘已经拉紧，沈星眠把水壶放在自己桌下，动作自然地拿起许黎出桌上的杯子，给她倒了半杯热水，推过去。

“喝点水，”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寻常的困倦，“明天早课别迟到了。”

许黎出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水壁，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夜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第二天英语课，老师点了许黎出的名字。她站起来背诵课文，流利，却毫无起伏，像在完成一项既定任务。沈星眠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想起昨夜走廊里那句石破天惊的“你喜欢我吗”，以及之后那片兵荒马乱的寂静。

（原来……是那个意思。）沈星眠内心OS，（她问我是不是和她一样，不是指焦虑，是指……喜欢同性）

这个认知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下课铃响，人群涌动。许黎出几乎是立刻就要随着人潮离开，沈星眠却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书包带子。

“等一下，”沈星眠说，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很平静，“陪我去趟图书馆吧，那本参考书我还没找到。”

许黎出身体微僵，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去图书馆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星眠用余光观察着许黎出，她抿着唇，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在专注地数着地砖。

（现在怎么办！）沈星眠心想，（要不要说句话！我真不行了！叫她陪我干啥！）

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安静角落，沈星眠终于找到了那本落满灰尘的参考书。她抽出来，拍了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着书架，看向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抠着书架边缘的许黎出。

“许黎出，”沈星眠开口，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昨天晚上……”

许黎出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更多的却是无处可藏的慌乱。

沈星眠顿了顿，继续说完：“……你说的话，我听见了。我的回答，可能让你误会了。”她看着许黎出“我当时说的是，我们在焦虑这件事上，是一样的。仅此而已。”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黎出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她低下头，声音艰涩：“……我知道。是我搞错了。对不起，让你困扰了。”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但是，”沈星眠提高了些许音量，成功止住了她的脚步，“你问我，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黎出停在那里，背对着她，肩膀微微绷紧。

沈星眠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现在的回答，和昨天晚上一样。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

许黎出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头。

沈星眠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着，一起望向窗外湛蓝高远的天空。

“还有，”沈星眠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们是朋友，这一点也不会变。”

许黎出终于缓缓转过头，眼眶有些泛红，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轻、极缓的点头。那紧绷的肩膀，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阳光透过玻璃，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沈星眠没有躲开，也没有再追问。她只是将手里的书抱紧了些，轻声说：

“走吧，该回去了。”

有些冰层需要春日暖阳慢慢消融，而有些理解，无需多言，已在静默的陪伴中悄然生根。她们之间的故事，显然还远未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