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沈清辞就守在药炉边。
温实初昨天送来的安胎药是袋装的粉末,她按照医嘱,用温水慢慢调开,药汁呈浅褐色,飘着股淡淡的苦味。
她怕眉庄喝不惯,又在旁边放了颗薄荷糖。
这是阿砚上次给的,还剩四颗。
端着药碗走进正屋时,眉庄刚坐起来,眼神有些发直,盯着窗台上的薄荷发呆。
见沈清辞进来,她才回过神,却没像往常那样伸手接药。
“小主,该喝药了。”沈清辞把药碗递过去,心里有点发慌。
这几天眉庄虽然情绪好转,却总在喝药时犹豫。
眉庄看着药碗,沉默了几秒,突然抬手,把药碗推到一边。
药汁晃出来,溅在桌布上,留下块深色的印子。
“倒掉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清辞愣了,手里还握着药碗:“小主,这是温太医特意配的安胎药,不喝的话……”
“我说倒掉。”眉庄的声音冷了点,转过头,不再看她。
沈清辞没敢再劝,端着药碗往外走。
走到院角的花坛边,她没真的倒掉,只是把药碗放在石头上。
她总觉得,眉庄不是真的不想喝,是心里有疙瘩。
阿砚的声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眉庄对安胎药抵触,核心原因:对皇帝失望,同时对温实初情感矛盾,不愿面对‘孩子与情感’的关联。”
“那我该怎么办?”沈清辞小声问,手里攥着口袋里的桂花糖。
这是昨天眉庄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
“用‘间接暗示’替代直接劝说,符合宿主社恐属性,也避免触发眉庄抵触情绪。”
沈清辞想了想,拿着桂花糖往正屋走。
眉庄还坐在窗边,手里捏着甄嬛送的风筝帕子,指节发白。
“小主,”沈清辞走到她身边,把桂花糖递过去。
“昨天您给的桂花糖,奴婢没舍得吃,您尝尝?甜的,能解闷。”
眉庄看了眼她手里的糖,没接,却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倒掉药?”
“奴婢觉得,小主不是不想喝,是心里不舒服。”
沈清辞低下头,声音很轻。
“就像奴婢以前吃不爱吃的菜,会偷偷剩下,不是菜不好,是没胃口。”
眉庄沉默了,过了会儿,伸手接过桂花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糖的甜香在屋里散开,她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些。
“你倒是懂我。”眉庄轻声说,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风筝。
“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是怕……怕这孩子,也像我一样,困在这宫里,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小主,”沈清辞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她。
“孩子是您的,不是别人的。您要是想好好养他,就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就像这薄荷,您想种,就种了,不管别人觉得它能不能活。”
眉庄愣了一下,看着窗台上的薄荷,叶子又长了些,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她没再说话,却点了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没反驳沈清辞的话。
沈清辞松了口气,赶紧去把药碗端回来,重新热了热,递到眉庄面前。
这次,眉庄没再推,接过药碗,皱着眉喝了下去。
沈清辞赶紧把薄荷糖递过去,眉庄含着糖,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刚收拾好药碗,院外传来刘嬷嬷的声音:“眉庄小主,皇后娘娘让老奴送补身茶来了,说是对安胎好。”
沈清辞心里一紧,想起账本上记的“留意刘嬷嬷”,赶紧走到门口。
刘嬷嬷手里端着个青瓷碗,笑容堆在脸上:“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煮的,用了当归、黄芪,小主快趁热喝。”
沈清辞想接过茶碗,刘嬷嬷却躲开了,径直往屋里走:“老奴得亲自给小主端过去,免得洒了。”
眉庄坐在屋里,见刘嬷嬷进来,没起身,只是淡淡道:“放在桌上吧,我一会儿喝。”
刘嬷嬷没走,反而站在旁边,笑着说:“小主还是趁热喝好,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老奴得看着小主喝了才放心。”
沈清辞站在旁边,心里发慌。
刘嬷嬷的态度太殷勤,反而不正常。
她悄悄摸了摸腕间的红绳,红绳没发烫,却让她莫名觉得不安。
眉庄没办法,只能端起茶碗,喝了两口。
刚放下碗,她突然捂住肚子,脸色发白:“肚子……肚子有点疼。”
沈清辞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小主,您怎么样?”
刘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赶紧说:“许是小主喝得太急了,老奴先回去禀报皇后娘娘,再请太医来看看。”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慌乱。
“别让她走!”沈清辞下意识喊住她,却没拦住。
刘嬷嬷跑得太快,已经出了院门。
阿砚的声音急促响起:“检测到补身茶含‘凉性药材’,与眉庄安胎体质冲突,需立即缓解痉挛!”
“怎么缓解?”沈清辞慌了,扶着眉庄的手都在抖。
“薄荷糖含薄荷醇,可临时缓解平滑肌痉挛,立即给眉庄服用!”
沈清辞赶紧从口袋里摸出薄荷糖,剥开两颗,塞进眉庄嘴里。
薄荷的清凉在嘴里散开,眉庄的脸色慢慢好了些,腹痛也缓解了。
“快……快请温太医来。”眉庄喘着气说。
沈清辞赶紧点头,跑出门,找小太监去请温实初。
路上,她摸了摸腕间的红绳,心里又急又气。
刘嬷嬷果然有问题,皇后这是想对眉庄的孩子下手!
温实初来得很快,给眉庄诊了脉,又看了看剩下的补身茶,脸色沉了下来:“茶里加了‘益母草’,虽是调经的药,却对孕妇不利,会引发腹痛,长期喝还会伤胎!”
眉庄的脸色瞬间白了,攥着帕子的手都在抖:“皇后……她竟然真的对我下手。”
“小主别慌,”温实初赶紧说,“我开副安胎的方子,喝几副就没事了。以后外来的东西,您千万别再随便吃了。”
眉庄点了点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满是信任:“以后宫里送来的饮食,都先让你看看,你觉得没问题,我再用。”
“是,奴婢一定仔细看!”沈清辞赶紧应着,心里暖暖的。
眉庄终于完全信任她了。
温实初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沈清辞把剩下的补身茶倒掉,又在账本上写下“刘嬷嬷送补身茶,含益母草,致眉庄腹痛”,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叉,又写“以后外来饮食需先验”。
眉庄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台上的薄荷,轻声说:“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和孩子,这次怕是真的危险了。”
“小主放心,奴婢会好好护着您和孩子的。”沈清辞说,语气很坚定。
她不再是那个连话都不敢说的社恐宫女了,为了眉庄,她敢面对这些危险。
窗外的薄荷被风吹得晃了晃,叶子上的露珠滚落在花盆里,像在为她们加油。
沈清辞知道,这只是开始,皇后不会善罢甘休,但她有信心,和眉庄一起,守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