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来的时候，沈清辞正在给眉庄削苹果。
刀是她特意找小厨房要的，磨得很薄，削起果皮来又快又匀，连成一整条不断。
眉庄坐在窗边看她削，嘴角带着点笑意：“你这手艺，倒像练过。”
“在家常帮我妈削。”沈清辞随口说，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补了句：“就是……家乡的长辈。”
眉庄没追问，只是笑了笑。
门帘被挑开，温实初提着药箱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温太医来了。”沈清辞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盘子装了递过去。
温实初点点头，先给眉庄请了安，才坐下拿出脉枕：“娘娘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夜里总醒。”眉庄把手腕放在脉枕上，语气很平淡。
温实初的手指搭上去，眉头微蹙，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脉象稳了些，但还是得静养，别多想。”
他从药箱里拿出几包药，一一交代用法，声音不高不低，条理很清楚。
沈清辞在旁边听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递过去：“温太医，你看这个。”
是她做的“孕期护理手册”。
上面用炭笔写着日期，每天的饮食、胎动次数、眉庄说过的不舒服，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画了简单的折线图。
温实初愣了愣，接过去翻了两页，眼里露出点惊讶：“这是……”
“我记着玩的。”沈清辞有点不好意思。
“想看看规律，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也好及时告诉你。”
温实初没说话，一页页翻得很慢。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睫毛很长，神情很认真。
翻到中间一页，他的手指顿了顿。
那页记着：“娘娘说，夜里梦见杏仁酪了，是温太医做的那种。”
沈清辞看见他耳根红了，赶紧说：“我就是随便记记，没别的意思。”
温实初合上册子，递还给她，声音有点不自然：“做得很好，有劳沈姑娘了。”
“不麻烦。”沈清辞接过册子，忽然凑近他，压低声音说：“温太医，我问你个事。”
温实初往后退了退，有点拘谨：“姑娘请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娘娘？”沈清辞说得很直接，眼睛瞪得圆圆的。
温实初的脸“唰”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摆手：“沈姑娘别乱说！我……我只是尽医者本分。”
“本分用得着天天往这儿跑？”沈清辞挑眉：“本分用得着梦里都想着给人做杏仁酪？”
她声音不大，但屏风后的眉庄肯定能听见。
沈清辞看见屏风上的影子动了动，知道眉庄在听，故意又说：“喜欢就说啊，藏着掖着干嘛？你看我们娘娘，怀着你的孩子，还得偷偷摸摸的，多委屈。”
“沈姑娘！”温实初急了，脸都红到脖子根：“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沈清辞从盘子里拿起块苹果塞进他手里。
“你要是真为娘娘好，就该大大方方的。孩子生下来，总不能连爹都不敢认吧？”
温实初攥着苹果，手在发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沈清辞看他这模样，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瞻前顾后了。
“温太医，”她放轻了声音：“我知道你怕什么。可你想想，娘娘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你躲着她，是你站出来，让她踏实。”
温实初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苹果，好半天没说话。
屏风后的影子也没动，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眼里的犹豫少了些，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下定决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清辞笑了：“这就对了。”
温实初收拾好药箱，临走前又看了眼屏风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刚出门，屏风后的眉庄就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耳根有点红。
“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眉庄拿起那盘苹果，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声音有点含糊。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沈清辞凑过去。
“你看温太医，其实心里有数，就是缺个人推一把。”
眉庄没说话，又叉了块苹果。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嘴角其实带着点笑意。
沈清辞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剩下的，就得看温实初自己了。
她拿起那个护理手册，翻到记着杏仁酪的那页，用炭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心里忽然觉得，这闲月阁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有个人能陪眉庄分担，总比她一个人硬撑着强。
窗外的薄荷又长高了些，叶子绿得发亮，看着就有精神。
沈清辞想，等孩子生下来，一定要用新采的薄荷做个香包，给孩子挂在摇篮上。
又香，又能驱虫，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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