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黄芩叶上时，仪琳就拎着竹篮到了药圃。
沈清辞赶过去时，她正蹲在地里，小心地把黄芩从土中拔出来，根须上的泥块轻轻拍掉，放进篮里。
见沈清辞来，她直起身，指了指篮里的黄芩：“这黄芩最能治风寒，上次令狐大哥在破庙受伤，我就是采这个给他敷的，敷了两天，伤口就不肿了。”
沈清辞走过去，帮她把黄芩按根须长短分好：“你每次送药去山下，药铺掌柜没压你价吗？”
仪琳愣了愣，摇头：“我不知道，师父让送多少就送多少，掌柜给多少银钱就收多少，没算过。”
“这样不行，”沈清辞从怀里掏出个小账本。
是她从后宫带出来的，还剩几页空白。
“我们得记下来，采了多少斤黄芩，送了多少去药铺，掌柜给了多少银钱，不然时间久了，容易算错，也容易被压价。”
仪琳凑过来看账本，上面的字迹工整，还画着简单的草药符号。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写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黄芩’‘甘草’几个字，写得还不好看。”
“没关系，我教你用炭笔写，不用写多好，能认出来就行。”
沈清辞从地上捡了块木炭，在石板上写“黄芩”两个字，“你看，先写‘黄’，再写‘芩’，横平竖直，慢慢写。”
仪琳接过木炭，在石板上跟着写，“黄”字的中间一横歪了，她皱着眉擦掉，重新写，练了五六遍，终于写得能认出来。
沈清辞把账本递她：“你现在记，今天采了多少黄芩，就写多少，后面画个小圈，代表‘已采’。”
仪琳接过账本，小心翼翼地写下“黄芩三斤”，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写完还抬头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沈清辞笑着点头，“以后每次采药、送药，都记下来，我们还能在旁边画标记，比如黄芩旁边画片小叶子，甘草旁边画个小圆圈，这样一眼就能看明白。”
她边说边从药圃边摘了片薄荷叶子，轻轻按在账本空白处，用炭笔沿着叶子的轮廓描了描，一片简单的薄荷标记就出来了：“你看，用薄荷叶子当标记，既好认，又能记住我们是在恒山采的药。”
仪琳眼睛亮了，也摘了片薄荷叶子，按在账本上描，虽然描得有点歪，却很认真。
两人一边采草药，一边记账，黄芩、甘草、紫苏，每种草药都记上数量，旁边画上对应的标记。
黄芩画薄荷叶，甘草画小圆圈，紫苏画小三角。
太阳升到半空时，药圃里的草药采得差不多了，账本也记了满满一页。
仪琳捧着账本，像捧着宝贝似的，翻来翻去看：“原来记账这么有意思，以后我每天都记，再也不怕算错了。”
沈清辞帮她把草药装进竹筐，刚要起身，就看到定逸师太从药圃外走过。
师太的目光落在仪琳手里的账本上，又扫过两人分好类的草药，脚步停了下来。
“这是你们记的？”定逸师太拿起账本，翻了翻，看到上面的字迹和薄荷标记，眉头松了点。
“是清辞教我的，”仪琳赶紧说，“记下来就知道采了多少药，送药铺也不会被压价了。”
定逸师太看了沈清辞一眼，语气比平时温和：“你倒是有心，药圃之前总没人管账，以后你就跟着仪琳一起打理，帮着记记账，分分类，也好。”
“多谢师太。”沈清辞点头应下。
师太走后，仪琳兴奋地拉着沈清辞的手：“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管药圃了，我还能跟你学记账，学绣活，学……”
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素色布，上面的薄荷叶已经绣完了，旁边还多了两针淡青的线。
“我昨天晚上又绣了点，你看，比之前好多了。”
沈清辞接过布，摸了摸绣好的薄荷叶，针脚比之前整齐不少，双线拧得均匀：“进步很快，再练几天，就能绣完护腕了。”
仪琳把布叠好，放进怀里，又拿起账本，在空白处画了朵小小的莲花。
花瓣歪歪的，却很可爱：“我想在账本上画莲花，恒山的莲花好看，画在上面，就像把恒山带在身边一样。”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帮她把歪掉的花瓣描得圆了点。
两人拎着竹筐往药圃外走，竹筐里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账本揣在仪琳怀里，偶尔能看到露出的莲花边角。
傍晚，两人把草药送到山下的药铺。
掌柜的接过草药，还是像往常一样，说“这些药值五十文”，仪琳赶紧掏出账本，指着上面的记录：“掌柜的，我们今天采了三斤黄芩、两斤甘草、一斤紫苏，上次送这么多，你给了六十文，这次怎么少了十文？”
掌柜的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记着，只好笑着说：“是我算错了，给你六十文，下次不会错了。”
仪琳接过银钱，揣进怀里，回头对沈清辞笑，眼里满是光。
往恒山走的路上，她把银钱交给沈清辞：“清辞，这钱你拿着，记账是你教我的，以后我们一起管账，钱也一起收着。”
沈清辞没接，只是说：“你拿着吧，交给师太，就说这是药圃的账，以后每次都交上去，师太会高兴的。”
仪琳点点头，把银钱攥得紧了点。
走到恒山山门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账本，翻开有薄荷标记的那页，对沈清辞说：“以后我们每次采薄荷，也记下来好不好？等薄荷长多了，我们就种一片，既能驱虫，又能泡水喝。”
沈清辞摸了摸腕间的红绳，红绳温温的，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像是在应和。她点头：“好，我们一起记，一起种薄荷。”
两人往院子里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账本在仪琳怀里晃着，偶尔露出的薄荷标记和莲花，在余晖里泛着淡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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