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阪梅被搀扶着走进医院时,她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德朗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到受理处。
等他接过她递来的保险证时,松阪梅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立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可是脸颊却比发烧时更烫了。
德朗医生我去办手续,你在这边坐着等。
德朗把她按在候诊椅上,转身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露出里面那双她送的棕色皮鞋 , 虽然旧了,却擦得锃亮。
松阪梅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跟护士说着什么,手里拿着她的保险证比划,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等他拿着诊疗券回来,还端着一杯温水。
德朗医生医生马上来,先喝点水。
量体温、听心跳、开处方…… 医生问诊时,德朗一直站在旁边。
输液针扎进手背时,她疼得缩了一下,德朗立刻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另一只手。
德朗医生忍一下就好。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暖得让她鼻子发酸。
输液的时候,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谁都没说话。松阪梅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
松阪梅那个…… 田中医生,今天真的谢谢你。能不能加个 LINE?万一我回家又烧起来,也好问问注意事项。
德朗愣了一下,随即拿出手机。
德朗医生当然可以。
扫码添加好友时,松阪梅的目光猛地钉在他的头像上 。
那是一张在非洲草原拍的照片,背景里的长颈鹿伸长脖子啃树叶,而照片里的人虽然只露出半张脸,穿着的那件蓝色衬衫,是她当年在银座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松阪梅你……
松阪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松阪梅你认识行田德朗吗?他也是医生,笑起来嘴角有梨涡,还去过非洲!
德朗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映着松阪梅的影子。
德朗医生你说的…… 是我。
松阪梅哎?
德朗医生田中是临时用的名字。
德朗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德朗医生我原本的名字,确实叫行田德朗。五年前在非洲的医疗站遇到爆炸,昏迷了很久,半年前才被送回日本。醒来后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医生说我整整昏迷了五年。
松阪梅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砸在输液管上。
松阪梅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新闻里说无人生还…… 我以为你死了啊!
德朗医生对不起。
德朗医生醒来时我不记得了很多事。
他看向松阪梅泛红的眼睛。
德朗医生昨天在诊室,你说认识我时我就想问了,又觉得太唐突。毕竟…… 已经过去五年了。你和我,真的认识吗?
松阪梅何止是认识啊!
松阪梅猛地抽回手,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把他的白大褂浸湿了一大片。
松阪梅我叫松阪梅,我们是男女朋友啊!你走之前在机场跟我说,等你回来就结婚的!你忘了吗?
德朗的身体僵了一下,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有些生疏。
德朗医生爆炸时脸被碎片划伤了,回来后做了修复手术,可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家里人说,换个名字换个环境,我能活得轻松点,所以才叫田中。
松阪梅哭了很久,直到哭声变成抽噎。
德朗医生松阪小姐,对不起。过去的事我真的记不清了,脑海里没有你的样子,也没有我们相处的记忆。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德朗医生五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德朗的眼神很温柔,却带着一种疏离的歉意。
德朗医生你应该好好过日子,找个能陪在你身边的人。我…… 记不起你了,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
松阪梅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输液管里的药水还在滴答作响,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很刺鼻。她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里真诚的歉意,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原来,她心心念念等了五年的人,真的回来了。
可他,已经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