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夜行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淡蓝色的弧线，那光痕像是活过来似的，在空中缓缓游走，勾勒出一个半透明的结界轮廓。青黛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灵草随风轻晃，每一片叶子上都贴着一张符纸，泛着微弱的金光。
“这就是你要教我的地方？”她问。
夜行没回头，指尖一收，结界“啪”地一声展开，露出里面幽深的山谷。“进去吧。”
青黛迈步走进结界，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植物腐烂后的苦涩气息。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山谷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四面被高耸的岩壁包围，地面布满了各种奇异的草木，有些甚至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你布置了这么多符咒？”她注意到脚下几株紫色灵草根部缠绕着细如发丝的符文绳索。
“不是布置，是引导。”夜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些符咒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沟通。”
青黛皱眉：“可我刚才尝试感知周围……感觉就像听到了无数人在哭。”
“你听到的是它们的记忆。”夜行走到一块岩石前，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铃，系在她的手腕上，“戴上这个，它能帮你稳定心神。”
银铃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些古怪的纹路。青黛低头看着，忽然发现那些纹路竟与族中古籍里记载的某些禁制图案相似。“这些符咒……不像是狐族的体系。”
夜行笑了，嘴角微微上扬：“你以为只有狐族才懂草木之语？”
青黛没说话，只是将银铃轻轻晃了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闭上眼。”夜行道，“别用耳朵去听，用心。”
她依言闭眼，掌心贴向最近的一株枯草。刚开始什么也没感觉到，只有一片寂静。但片刻后，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像是有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抽泣。
“它在哭……”她喃喃道。
“不是‘它’，是‘它们’。”夜行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株草木都有自己的记忆，有的悲伤，有的愤怒，有的绝望。你听得到它们的语言，是因为你愿意倾听。”
青黛的心跳加快了。她试着深入那股情绪，却突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指尖直窜上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她睁开了眼——腐烂的根须、扭曲的枝干、还有那些藏在泥土深处的黑色纹路，正像蛇一样蠕动着朝她靠近。
“怎么了？”夜行问。
“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青黛喘了口气，手指微微发抖，“我听见它们在喊‘饿’、‘吃’，但又像是……在求救。”
夜行点头：“没错，这是树妖留下的残念。它以执念为食，而这些植物，就是它的第一道屏障。”
青黛咬住下唇：“可我连它们的记忆都承受不住，怎么能对付树妖？”
“你不需要去‘对付’它。”夜行走到她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愣了一下，“你需要做的，是理解它。就像你理解这片森林里的每一株草木一样。”
“可……我不确定我能做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夜行折下一根枯枝，插入地面，“闭上眼，感受这根枝条的记忆。”
青黛再次闭眼，将掌心贴上去。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一段模糊的画面：一个年迈的狐医跪坐在山林间，手中握着一把药刀，他的目光落在一株灵草上，眼中满是悲悯。
“这不是你的记忆。”她睁开眼，看向夜行，“这是……你给我的？”
夜行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百年前封印树妖时，有位狐医靠着聆听草木之语找到了封印的缺口。可惜……他没能活着看到最后的结果。”
青黛心头一紧：“所以，你是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他？”
“不是成为谁。”夜行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是你自己。你不是在重复过去，而是在书写新的可能。”
青黛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夜行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如果我失败了呢？如果我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呢？”
“那也是你的选择。”夜行道，“没人能替你承担这个责任。”
青黛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再试一次。”夜行伸出手，示意她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这一次，她不再抗拒那些涌入脑海的情绪，而是任由它们流淌。渐渐地，她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些痛苦的记忆不再是负担，而是一种指引。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整个山谷仿佛变得不一样了。那些原本扭曲变形的植物，此刻在她眼中呈现出另一种形态：它们的根系像一张巨大的网，连接着地下深处的某处。
“我看见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风，“那些黑色的纹路，它们不是单独存在的。它们是……某种更大的东西的一部分。”
夜行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很好。你开始明白了。”
青黛却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可它们在动，像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机会。”夜行缓缓道，“等封印彻底松动，等树妖彻底苏醒。”
青黛猛地转头看向他：“那我们还等什么？为什么不立刻动手？”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夜行的表情恢复了冷静，“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而这些线索，就藏在你听到的每一个记忆里。”
青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夜行转身走向山谷深处，留下一句：“明晚再来。今晚，好好休息。”
青黛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中。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银铃，忽然发现铃铛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迹：
“愿你不再重蹈我的覆辙。”
她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预感。
……
夜深，山谷恢复了寂静。
青黛坐在一块石头上，调整着体内的灵力。她感觉疲惫极了，但精神却异常清醒。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些草木的哭泣声。
忽然，一阵细微的响动打破了夜的宁静。
她猛地抬头，只见夜行刚才站立的地方，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泛着血光的碎片。她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块破碎的镜子，镜面上隐约映出一张模糊的女子面容。
青黛瞳孔一缩。
那张脸……竟与她在梦中见过的某个身影极为相似。
[未完待续]青黛猛地蹲下身，指尖触到那片镜面碎片的瞬间，整块山谷的灵草忽然齐刷刷晃动起来。她分明看见镜中女子的嘴唇在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身后传来衣袂破风声。
她迅速将碎片藏进袖中，起身时正好看见夜行从雾气里走来。他手里抱着一捆新鲜的灵草，步伐稳健得仿佛刚才根本不在场。
“该回去了。”他把灵草放在结界边缘，转身示意她跟上。
青黛没有动。她盯着夜行空着的左手腕——那里本该戴着一条红绳，但现在只剩下一截断口。而那断口的形状，恰好与她袖中碎片的裂痕吻合。
夜行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手轻轻拢了拢袖子。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青黛低声道，“只是……刚才那些草木的记忆，真的都是真实的吗？”
夜行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你以为呢？”
两人并肩走出结界，身后山谷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青黛回头望去，只见无数黑色藤蔓正从地底钻出，缠绕在那些灵草根部。它们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哭喊。
夜行没有回头，脚步却明显加快。
青黛跟上去，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位狐医？”
夜行的脚步在半空中略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我只记得他的执念。”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那是唯一能穿透封印的东西。”
青黛还想追问，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打断。风里夹杂着某种熟悉的气息——是昨日追杀他们的黑雾。
“他们找到这里了？”她下意识攥紧袖中的碎片。
“不是‘他们’。”夜行停下脚步，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是它。”
话音刚落，远处林间腾起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正对着他们无声地大笑。
夜行忽然抓住青黛的手腕，往反方向疾行：“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停。”
青黛被他拉着在密林中穿梭，耳边不断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但却始终不敢回头。
直到穿过最后一道溪流，夜行才松开她的手，迅速布下一道屏障。
“为什么它会追来？”青黛喘着气问。
夜行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袖口露出的一角血光上，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你碰了那面镜子。”他不是在提问。
青黛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夜行缓缓伸出手：“拿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没有递出去。
“是记忆的容器。”夜行的声音很冷，“也是封印的钥匙。”
青黛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如果我拒绝呢？”
夜行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已经开始听见它们的声音了，对吧？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
青黛怔住。
“你以为自己是在学习如何控制能力。”夜行一步步走近，“其实你是在被它们选中。”
“我不明白……”
“因为你还没听见最重要的那段记忆。”夜行伸手扯下她袖中的碎片，动作干脆得近乎粗暴，“等你听见了，就会明白为什么要选你。”
青黛看着他手中的碎片，忽然发现镜面深处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
一个女子的身影跪坐在树根前，掌心贴着地面。她的长发散落在泥土中，身边站着一个少年模样的夜行。
画面一闪而逝。
“那是……”青黛睁大眼。
夜行却已经转身，语气不容置疑：“回去吧。今晚的事，忘掉。”
青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身影，竟有些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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