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的束胸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侧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搓,痛得我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弯月形的血痕。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今早出门时眼神躲闪,怪不得他含糊其辞地说“公司有紧急事务”。所有刻意忽略的细节,所有自欺欺人的安慰,在这一刻,被这张照片撕得粉碎,只剩下血淋淋的、无法辩驳的真相。
“顾太太?您……您还好吗?”店员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扫过镜子里那个穿着可笑婚纱的女人,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脱掉。”
“什么?”店员没听清。
“我说,把这鬼东西给我脱掉!”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尖利。我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去撕扯身后那些繁复的绑带,蕾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昂贵的布料在我失控的动作下皱成一团,狼狈地滑落在地,堆在脚边,像一团被遗弃的、无用的垃圾。
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只穿着打底衣物的皮肤,激起一片战栗。我抓起自己的外套裹上,看也没看地上那堆华丽的废墟,脚步虚浮地冲出了婚纱店。身后,是店员错愕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替身?原来这就是他给我的位置。一个在特殊日子需要被遗忘、被替代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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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海。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倾泻下来,将空旷奢华的客厅照得纤毫毕现,也照得人无所遁形。
我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熟悉的、钝刀子割肉般的坠痛,小腹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沉重的冰,寒气顺着脊椎向上蔓延。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黏住了几缕散落的发丝。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一阵阵涌上喉咙。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欲望。
医生凝重的话语又一次在耳边回响,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卵巢癌,晚期。扩散很快……手术风险极大,化疗……效果也未必理想,你要有心理准备。”心理准备?准备什么?准备迎接死亡?还是准备独自面对这蚀骨的病痛和漫无边际的恐惧?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微声响。我的心也跟着那声音猛地一跳,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淹没。
顾承砚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昂贵的羊绒大衣肩头还沾着几丝若有似无的雨痕,混合着一种冷冽的、陌生的香水味——不是他惯用的雪松,而是一种更甜腻、更张扬的香气。这味道像细小的针,刺得我本就脆弱的神经一阵抽痛。
他换好鞋,目光扫过我蜷缩的身影,脚步顿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疲惫,随即被惯常的平静覆盖。
“怎么不开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工作后的沙哑,径直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