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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

王楚钦:金雨停驻时

巴黎。汗液蒸腾的空气被压缩得如同凝固,重得每一次吸入肺腑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乒乓球在眼前拉出一道道凌厉、刺眼的白光,球体撞击台面的脆响在脑髓深处一遍遍回放,最终都汇成比分牌上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10:9。赛点。对手的。不是他的。

“呼——”王楚钦听到自己浊重的喘息,像破了洞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焦炭里抠出来:“没看见……再等等。” 声音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他用力眨了眨眼,汗水混着睫羽上的咸涩,视线模糊地晃动,视野边缘有细细的金星在闪烁、跳跃。

他把球在手里狠狠攥了又攥,企图用指腹的坚硬触感压下心头那片喧嚣狂暴的潮水——网友那些刻毒的弹幕像是带着倒刺的毒蛇,一条条正勒紧他的喉咙:“莽夫!”、“废物点心!”、“又崩了!一辈子出不了头!”。还有,还有更深处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几小时前,更衣室里,头发花白的老教练难得地没有动怒,只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蒙着一层灰败的倦怠,眼睛沉沉地盯着他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红痕,重重叹了口气,那声音几乎要压断他的脊梁:“头头,还是这个老样子……情绪……唉……情绪啊……”

不能想。绝对不能再想下去。王楚钦强迫自己低头,弯腰,摆出发球姿态。汗水沿着额角滚落,一滴,灼烫地砸在睫毛上。手臂抡起,引拍——就在蓄力的那个瞬间,右肩深处猛地蹿起一股尖锐、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里面埋藏的某根烧红的钢针被狠狠抽了出去,又像是筋骨深处炸响了一颗闷雷。那股猝然爆发的锐痛如同电流,瞬间撕碎了他全身的肌肉控制力,握拍的手剧烈一抖,那蓄满全身力量发出的球,像一只被猎人射落翅膀的鸟,轻飘飘、绝望地落下了自己的台面。

“啪嗒。”

那个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在死寂的场馆里,在亿万观众聚焦的镜头前,被放大了千万倍。

空气彻底凝固了。王楚钦僵在原地,身体维持着发球后的姿势,微微前倾着,只有攥着球拍的右手在无法控制地、肉眼可见地筛糠般抖动着。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岩浆轰然在他胸腔里炸开,炙烤得五脏六腑都变了形。牙齿咬得太紧,下唇被咬破,一股腥咸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球拍,那把曾无数次助他劈开荆棘的伙伴,此刻成了那爆裂岩浆唯一的出口。手臂像灌满了不受控制的滚烫铅液,猛烈地向上抡起——带着毁灭般的力量轨迹。下一秒,这把浸透了汗水的武器,就会在他脚下溅射成无数锋利的碎片。

世界屏息,尖锐的裁判哨声已响彻场馆:“哔——!”

就在那抡起的臂弯力量达到顶点、即将凶悍砸落的前千分之一秒,右臂深处那熟悉的撕裂感再次凶狠地啮咬上来!疼痛尖锐得像是有人用铁钳瞬间拧断了他神经。高举的手臂骤然脱力,失控地悬停在半空,肌肉的灼痛和失控的颤抖同时攫住了他,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上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扭曲。

“哔——!警告!王楚钦!”裁判急促的警告音刺破空气,带着金属摩擦的颤音。

手臂最终没能砸下来。王楚钦喘息着,死死捏着球拍的边缘,手背上青筋暴凸,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股暴戾的洪流找不到出口,在紧闭的阀门后疯狂冲撞,灼烫得心脏都一阵阵抽搐。他重重甩了下头,汗珠四溅,猛地俯身,用手背狠狠蹭了一把眼睛,像是要把所有刺痛视觉神经的东西都粗暴地抹掉。

他垂着眼,强迫自己迈开如同灌满铅柱的双腿,走向球台另一端,机械地蹲下去捡那个失误落下的球。就在弯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无法抗拒地被侧前方一角牢牢钉住——刺目的媒体灯光下,那一片相机黑洞洞的镜头森林冰冷地俯视着他,像无数蓄势待发的枪口。唯有一个位置,是温缓流淌的河流。一道瘦削的影子安静伫立在那里,手里那部专业摄像机沉稳得如同焊在地面的磐石。镜头的长焦稳稳对着他,那后面是一双眼睛——不是别的记者那样闪烁着猎取丑态或胜利的锋芒,更像一片沉静的深潭。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此刻野兽般紧绷的、狼狈不堪的躯壳,轻轻地探进来,落在他正被剧痛和狂潮反复撕扯的骨缝深处。

是那双眼睛。东京那场狼狈不堪的雨夜里,隔着便利店的玻璃水雾,模糊瞥见过一次。

仅仅一瞬,那个凝固在雨夜、隔着氤氲雾气窥视他脆弱一隅的女人的轮廓,与她此刻隔空而来的眼神,奇异地在他大脑深处某个角落,短暂地重叠了一下。

王楚钦猛地低下头,视线重新死死盯住手中那个小小的、滚圆的乒乓球上刻写的品牌标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刚才那片刻的干扰,连同镜片后那双安静的眼睛一同推开。裁判的哨声就是冰冷的宣判,比分牌上那个触目的10:9已经凝固成了耻辱柱的刻痕。此刻,唯有这个小白球本身才具实感,是唯一的锚点。

他重新站直。无视右肩深处灼烧般钻心的闷痛,无视耳边那细密嗡嗡响起的嘘声(它们从遥远的、虚拟的网络世界越过物理的隔断,尖啸着刺入他的耳膜),更无视侧前方那道依旧沉默聚焦的视线。手指收紧,指尖几乎要将球捏变形,仿佛将体内所有残存的意志都灌注到了那几根绷紧的手指上。

再发球。他的腰板挺得有些过分笔直,刻意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手腕带动前臂,拼尽全力把球旋了出去!力量在球体上凝聚,擦过网线——落点刁钻!但对手显然预判准确,早有准备。一道白色闪电比预想的更加迅猛地从对面弹射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身体的本能先于思考。王楚钦一个迅疾的侧滑步,受伤的右臂被他强压下锥痛猛地扬起、挥动——“嘶!”倒抽冷气的细微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拍面迎上。可惜,肩膀伤处的剧痛像是卡死机械运转的一颗沙砾,动作慢了微乎其微的一毫秒。致命的滞涩!

挥出的拍面角度偏了一线!

那个承载着全部反扑希望的球,带着决绝的呼啸,却最终,狠狠砸在了冰冷的蓝色挡板之上。沉闷的“咚”一声,宣告终结。

结束了。

最后的白光仿佛被那声撞击吸走了所有的能量,骤然熄灭。

场馆内爆发出的声浪足以掀翻穹顶——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狂欢。王楚钦站在原地,脚下像被强力胶牢牢粘死。沸腾的喧嚣在他四周汹涌冲刷,金色纸屑如同被无形的手操纵,洋洋洒洒从天而降,覆盖了球台,也迷蒙了视线。那一小片冰冷的蓝色挡板上,孤零零停着那颗球。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不是去抹被汗水和不知名液体模糊的眼睛,而是重重地、极其疲惫地抓了一把自己汗湿的头发。指尖深深嵌入头皮,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像是要用这切实的痛楚来确认自己还站在这片不属于他的、沸腾的中心。

他甚至没有去看对手在做什么,没有听观众席上任何一句具体的欢呼或中文评论区的喧嚣咒骂。那双惯于燃烧战意、此刻却只剩下空洞的眼睛,在茫然扫过那片迷离的金雨时,竟又一次无可遏制地落向侧前方那个熟悉的位置。

长焦镜头依旧沉静地对着他。镜片后方,那双眼睛沉静依旧,仿佛一个亘古的谜。没有对失败者的怜悯,没有胜利者的喜悦,更没有那无处不在的、等待攫取丑态的兴奋。唯有纯粹的记录本身,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令人心悸的重量。她的嘴角似乎很细微地抿了一下?又好像没有。隔着炫目的金屑和沸腾的人浪,那微小的变化比隔着东京便利店的水汽更难捕捉。

王楚钦猛地别开脸,如同被那沉静的目光灼伤。肩胛骨深处那熟悉的撕裂痛楚,伴随着失败冰冷的重量,如同巨大的黑翼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被这双重的压迫窒息。

他不再停留,不再等待任何人的宣判。用那只尚能自主控制的左手攥起场边的黑色运动包,拖在身侧。他低着头,脖颈僵硬,肩头那一侧微微塌陷下去,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径直穿过那片令人眼盲的金色雨幕。混合着消毒水、汗水以及沸腾荷尔蒙的空气重如实质,压得他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

观众席的喧嚣和记者席的骚动构成两股尖锐的音浪,试图将他卷入其中。他没有减速,更没有抬头寻找任何一张脸,只是用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绕过一排排蜂拥冲向最终胜利者的人潮,通道入口处冷峻的安保人员如同沉默的界碑。就在他即将踏入球员通道入口那相对昏暗的阴影时——

一道人影从旁边预留通道的媒体区域侧旁跨出一步。

轻盈,却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存在感。准确地卡在了他行进路线上前方半步的位置。不再是被镜头隔绝的距离。

王楚钦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惯性使他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他抬起眼,没有怒容,也没有惊异,只有眼底密布的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像一层坚硬的冰壳,封住了所有可能的反应。

是她。那个有着安静眼睛的女记者。此刻,她的摄像机依旧挂在肩侧,但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并无任何侵略性的靠近动作。

她似乎刚刚结束一场长跑,或者穿过了比预期更拥挤的地段,饱满的胸口微微起伏,嘴唇张开快速呼吸了两下,然后才调整好,抬起那双沉静的眼睛。

“每次看你在场上,”她的声音不高,穿透周遭未散的喧哗尾音,每一个字却异常清晰地送入王楚钦耳中。没有开场白,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没有铺垫,仿佛早已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那感觉……就像……”她轻微歪了下头,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就像跟着你一起疼。” 她的目光坦荡而专注地落在他脸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他微微僵硬、塌陷的那侧肩头。

空气凝固了几秒。

通道入口处的声浪和刺目的顶灯都被隔绝了一层模糊的纱。王楚钦脸上的肌肉像是被这句话无形地冻住,所有麻木的疲惫和刻意维持的僵冷外壳猝不及防地被撬开一道窄缝。没有回答,无法回答。那句话,像一根精准无比的探针,瞬间刺穿了经年累月包裹在伤痛和暴怒之下、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区域。

东京那场彻骨的冷雨裹挟着刺骨的失败味道,瞬间席卷了他的意识。深夜便利店冰冷惨白的灯光下,货架后玻璃上凝结的水滴……那个举着相机、模糊映出的身影……咔嚓一瞬的快门声……还有自己因痛楚而佝偻的侧影,手里紧攥的那盒“扶他林”……

那个雨夜的酸楚、被窥见的狼狈、一种隐秘的恐慌被骤然揭开……还有此刻剧烈失利的苦涩……混合着肩膀那折磨了他整个奥运周期的旧伤引发的钝痛……千头万绪绞成一股腥咸滚烫的血气猛地向上顶!

“呃……”一声短促、几乎被咬碎在齿间的闷哼不受控制地逸出喉咙。原本麻木的表情瞬间失控,眉峰狠狠绞死,嘴角痛苦地向下撇去,整张脸都在那一瞬间的剧痛抽击下扭曲变形。那只还能自由动作的左手反应极快,猛地抬起来捂住胸口位置——那不是物理的心痛,是情绪和伤患同时引爆的剧烈痉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靠着墙才稳住没倒。

女记者一直静静看着。在他猝然失态、捂住心口踉跄的那一秒钟里,她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丁点变化。眼神依旧沉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深水。既无猎奇的窥探,亦无大惊小怪的关心,更没有丝毫怜悯,只是静静地承担了此刻他所有溃败的狼狈和无处可逃的痛苦。沉默着等他这一阵汹涌的痛潮过去。直到他的肩膀卸掉了那阵剧烈的颤抖,呼吸从破碎的粗喘稍微趋向于一种带着极度疲惫的喘息时——

她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很微小,却足以让两人之间被顶灯投下的那道灰暗的投影几乎彻底消失。她的声音放得更低、更缓,像是怕惊醒某种沉睡的凶兽,却又带着一种冰面裂开般的、难以言喻的真实感:

“疼吗?”

就这两个字。直接,短促。像一把精准的柳叶刀,在无菌环境中简洁地刺入病灶的核心。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疼吗?

不是追问那丢掉的赛点,不是质疑他那失控边缘差点砸下的球拍,甚至不是遗憾那座失之交臂的奥运单打冠军奖杯。

仅仅问——此刻,在胜利者的喧嚣和失败者的死寂之外,在这条冰冷通道入口的暗影下,剥离开胜负的枷锁,卸下情绪的铠甲,抛开所有运动员的身份……剥离了这一切,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存在——

你疼吗?

王楚钦的目光定定地撞进她的眼睛里。他那只捂着胸口的手慢慢地、几乎是机械地滑落下来,垂在身侧,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轻蜷缩了几下,仿佛试图抓住刚才那波令他窒息的感觉。脸上那些因痛苦而扭曲的线条缓缓平复,余下的是一片近乎失神的茫然。所有的喧嚣——对手的狂欢,裁判台尖锐的哨音,网上那些“情绪废物”“难当大任”的刻薄咒骂,教练那句沉重的叹息——仿佛都在这一刻急速拉远,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只有肩膀上、心脏里、肩胛深处那顽固的疼痛感,在这一刻被女记者的目光无限放大,真实到每一根跳痛的神经末梢都在呐喊,真实到再也无法回避。

通道顶灯明灭不定,光线昏暗。王楚钦的目光缓缓移动,越过她的脸,落到她肩侧挂着的专业相机上——那黑色的外壳在幽暗光线下如同深潭。

女记者像是瞬间就读懂了他目光中的含义和那抹深藏的惊悸。她没有任何解释性的言辞,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已预演过无数次。单手利落地解下相机,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只款式熟悉、尺寸也恰好适合随身携带的手机。解锁,点开相册,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准确地滑动几下。

然后,她将那方荧荧发亮的屏幕,径直举到了王楚钦面前,屏幕的高度不偏不倚,正对着他的眼睛。

屏幕上,是那张他曾以为会被钉上耻辱柱的照片。东京雨夜,便利店。巨大的霓虹招牌反着光怪陆离的彩晕,斜刺的冷雨线被玻璃上凝结的厚重水汽和流淌的水痕扭曲折射,玻璃背后的一切都朦胧一片,仿佛一张水浸透了的旧宣纸,洇开了悲伤的底片。

就在这片冰冷而混沌的背景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佝偻着背脊,大半张脸都隐在超市货架的阴影中,只有侧脸的线条被冷光灯切割出一道绷紧、隐忍的弧度。头发和肩膀被雨水浸透,深色的运动服紧紧粘在身上,沉重得像是一副铠甲。他手里攥着一盒药。那盒小小的白色“扶他林”药盒,几乎要被他那只骨节分明、指节发白的手掌捏碎,仿佛那是他当时唯一能攥住的、与疼痛对抗的浮木。药店工作人员模糊的侧影在一旁站着。

王楚钦的呼吸停滞了。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这张照片如此清晰、如此精准地剖开了那个夜晚最狼狈、最软弱的瞬间——他以为无人知晓的角落。这张照片一旦发出……配上“王楚钦情绪失控夜”“深夜买止痛药疑伤重”这样的标题,足以将他钉死。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指尖在身侧悄然蜷紧。

几秒钟的死寂。通道内的喧嚣被无形地推得更远。

女记者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神色依然如水,没有任何波动。没有解释,没有宽慰,没有胜利的炫耀或是道德的标榜。她的拇指在手机侧面轻轻一按,屏幕立刻暗了下去。

紧接着,她的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出现一个确认框。没有犹豫,她的指尖果断地点在了——

【删除照片?】

她抬眸,再次看向王楚钦的双眼。这一次,眼神里似乎注入了一点点什么,非常细微,像是深水最底部被拨动了一下,泛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然后,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那个红色的确认【是】上。

动作干净利落。屏幕瞬间黑掉。

“王楚钦,”她终于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带着在喧闹过后的疲惫通道里沉淀下来的某种奇异安稳,“我只会拍赛场上的王楚钦。”

“过去,现在,都是如此。”

她把那只删掉了唯一隐秘图证的手机,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衣袋里。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再次抬起眼看他时,那双沉静的眼底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道绷紧的弦,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尘埃落定的疲惫感:“别辜负你的疼。”

王楚钦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撞了一下喉咙口。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把滚烫的沙砾堵死,竟发不出一丝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如同被飓风扫过的旷野,只剩下那句“别辜负你的疼”在耳边反复嗡鸣,撞得头骨深处都在震荡。眼前的景象都晃动、模糊起来——通道外辉煌刺目的赛场灯光,通道内相对幽暗的空间,面前这张素净却写满了疲惫的记者脸庞,在她身后形成一片刺目的光晕轮廓。那轮廓莫名地与记忆中东京便利店玻璃外流淌的、令人窒息的光影逐渐融合、重叠……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想驱逐这令人晕眩的混乱。再次睁开时,那道身影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没有多余的告别,没有等他任何回应。只在他用力闭眼再睁开的那个短暂瞬间里,决然地转过身去。

她像一片轻盈、疲惫的落叶,毫无留恋地被通道深处涌出的杂音与光影洪流卷入其中。黑色的相机包沉默地挂在她单薄的肩头,随着她快步离去的动作微微起伏的闷胀感,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他缓缓抬起左手——那只刚才差点失控砸拍的手。手背上青筋突起,指节僵硬地弯着,细微的颤抖仍未完全停止。手指的皮肤在通道顶灯下泛着一种冰冷的青白,仿佛血液都凝固在了关节深处。

他看着这只伤痕累累的手。看着手臂上那条绷带。看着自己。

就在他目光下垂落定,看清左手手腕此刻缠着东西的那一刻,瞳孔猛地收缩!

印象中那条浸透了失败气息、被他粗暴对待的黑色弹力护腕……不见了。手腕上紧贴皮肤的,竟是一抹从未有过的亮色!那是一段崭新的弹力腕带,不是惯用的冷峻黑色,而是充满巴黎风格的彩带设计——热烈、跳跃、活力四射的蓝色、白色、红色三色交叠,中心以极简的线条勾勒出那个举世闻名的艾菲尔铁塔图案。

它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他毫无知觉!

指尖颤抖地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触碰烙铁的迟疑,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覆盖上那片陌生的色彩和线条。粗糙的指尖擦过绷紧的弹力织带边缘。冰冷的触感下,皮肤是滚烫的。那层束缚的布料之下,手腕内侧的脉搏在重重地敲击着他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濒死的倔强,带着一股失控后重新被摁下、却又蓄积着某种更原始力量的……狂跳!

通道里的冷气打着旋掠过他的脖颈皮肤,激起一片战栗。他忽然抬起头,越过通道入口那相对逼仄的视野,重新望向那片主赛区炫目的金色海洋。

那颗砸在挡板上、宣告他败北的小球,早已不知所踪。属于胜利者的金色雨屑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一切,如同为一场辉煌的戏剧落幕。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盘旋的金屑上。眼眶深处瞬间被一种极其陌生的、烧灼般的酸涩感猛地冲满。

那只覆盖着崭新护腕的左手,无声地、死死地握紧成拳。指节爆出一片苍白。喉咙里,那股被滚烫沙砾堵死的、翻涌的窒闷终于冲破了阻碍,哽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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