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左奇函公寓的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云锦坐在画架前，笔尖悬在画布上迟迟未落——画布上的光影总是画不好，明明是温暖的午后，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
“发什么呆？”左奇函端着水果盘走过来，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画了一上午，就画了这么点？”他的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划着圈，动作亲昵自然，可云锦却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三个月了。自从那晚在会所拒绝张桂源后，她就一直住在左奇函这里。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一起做饭、看电影、逛画展，左奇函的朋友甚至开玩笑说“这次左少爷是栽了”。可只有云锦知道，有些东西在悄悄变质。
就像上周朋友聚会，左奇函发小那句“热乎三个月就腻”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她后来翻他手机，果然在隐藏相册里看到了他和前任的合照，背景是她去过的那家江边酒吧，日期就在他们认识前一个月。左奇函当时慌乱删除的样子，比照片本身更让她在意。
“没灵感。”云锦放下画笔，转身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这味道和张桂源的雪松味完全不同，清新、轻松，却少了点让人安心的厚重。
左奇函捏了颗草莓喂到她嘴边，眼底带着笑意：“有时间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有灵感。”他的手指在她唇上蹭了蹭，动作带着惯常的亲昵，却没注意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云锦皱紧了眉。左奇函陪她来复查肠胃，上次酒吧喝得太猛，胃一直没好利索。医生拿着报告单走出来，语气轻松：“恢复得不错，就是以后少喝酒。对了，上次给你测的那支验孕棒，后来没再用别的牌子测过吧？”
云锦愣了一下：“嗯？有问题吗？”
“那批货有点质量问题，好几个人反映结果不准，假阳性概率很高。”医生笑着解释，“你当时没当真吧？还好没造成误会。”
假阳性……质量问题……
云锦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那支让她心慌、让她和张桂源彻底决裂的验孕棒，居然是坏的？那个让她以为“意外怀孕”的恐慌，让张桂源说出“现实一点”的冷漠，让她赌气选择左奇函的根源，竟然只是个乌龙？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左奇函扶住她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医生说什么了？”
云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愤怒涌上心头——她因为一个坏掉的验孕棒，和张桂源吵到不可开交，把自己推进另一段关系，甚至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而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张桂源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拿着药单，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显然听到了医生的话，脚步顿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锦，眼底的震惊、悔恨、痛苦瞬间交织，像打翻了调色盘。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桂源手里的药单飘落在地，他踉跄着冲过来，抓住云锦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假的？那支验孕棒是假的？”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红血丝爬满眼底，比上次在咖啡馆失控时更吓人。原来他不是不在乎那个“孩子”，而是被这个“假消息”和她的决绝逼到了绝境。那些天的冷战、痛苦、自我厌恶，突然有了源头，却更让他崩溃——他居然因为一个乌龙，差点彻底失去她。
“张桂源你放手！”左奇函把云锦拉到身后，挡在他们中间，脸色冷得像冰，“这里是医院！”
张桂源的目光死死锁在云锦脸上，根本没看左奇函：“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才那么坚决地说结束，因为你知道那是假的，你根本没怀孕，你就是在骗我！”
“我没有！”云锦被他眼里的疯狂刺痛，声音带着哭腔，“我也是刚知道！张桂源，你讲点道理！”
“道理？”张桂源低笑起来，笑声里全是绝望，“我当初说‘不适合’，是怕给不了你安稳！我怕你跟着我吃苦，怕那个孩子生下来我们还在冷战！我不是不想要，我是怕……”他的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原来他那句冷漠的“现实一点”，藏着这么深的恐惧。云锦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疼得她喘不过气。真相像把双刃剑，既揭开了误会，又让过去的伤害更清晰——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为什么要用最伤人的方式表达在乎？
“够了！”左奇函把云锦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地看着张桂源，“不管是不是误会，他们已经结束了。张桂源，你该放手了。”
张桂源的目光从云锦泛红的眼眶移到左奇函护着她的手臂上，眼底的痛苦瞬间被怒火取代。他猛地推开左奇函，伸手想去抓云锦，却被左奇函狠狠一拳打在脸上。
“你他妈别碰她！”左奇函的火气也彻底上来了，额角青筋暴起，“当初是你自己把她推开的，现在装什么深情！”
走廊里瞬间一片混乱。医生和护士跑过来拉架，张桂源被拉开时还在死死盯着云锦，眼底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云锦，你听我解释！那个孩子……我……”
“别说了！”云锦捂着耳朵，眼泪终于掉下来，“我不想听！”
她转身就跑，左奇函立刻追上去。身后张桂源的喊声越来越远，夹杂着医生的劝阻声，像一场荒诞的闹剧。云锦跑出医院，冷风吹在脸上，冻得她浑身发抖。
左奇函追上她，把外套披在她肩上，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他居然还敢动手？云锦，你看清楚他是什么人！偏执、疯狂，根本不懂得尊重你！”
云锦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车水马龙，心里乱成一团麻。左奇函的话没错，张桂源的偏执让她害怕，可那句没说完的“我怕给不了你安稳”，却像根针，反复刺着她的心。
回到公寓时，左奇函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接起电话，语气越来越差，挂了电话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项目黄了。甲方突然撤资，说是找到了更合适的合作方。”
云锦的心沉了下去。她隐约知道，左奇函这个项目的甲方，和张桂源的公司有业务往来。
“是张桂源干的，对不对？”云锦看着他，声音带着疲惫。
左奇函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眼底带着屈辱和愤怒：“他就是故意的！云锦，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你离开我！”他抓住她的手，语气急切，“你跟我走，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云锦看着他眼里的慌乱和依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疲惫。左奇函的“轻松”在现实压力下不堪一击，他开始抱怨、逃避，甚至想带着她逃跑。这和她当初期待的“尊重与自由”，完全不一样。
“我累了。”云锦抽回手，声音平静得可怕，“左奇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左奇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什么意思？你又想去找他？”他的语气带着受伤的质问，“就因为他说当初是怕给不了你安稳？云锦，你醒醒！他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压我！”
“我没有想去找他。”云锦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她以为选了左奇函就能逃离张桂源的阴影，却发现左奇函的脆弱、张桂源的阴魂不散、还有那个迟来的乌龙真相，把她困在了更复杂的漩涡里。左奇函的轻松里藏着不稳，张桂源的沉重里裹着深情，而她夹在中间，连呼吸都觉得累。
左奇函看着她疲惫的脸，眼底的怒火慢慢变成了无力。他知道，有些东西从张桂源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悄改变了。他伸手想抱抱她，却被云锦轻轻避开。
“让我一个人待几天，好吗？”
公寓的门被轻轻关上，左奇函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揉皱的项目撤销通知。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暖，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失落——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她，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她逃避痛苦的暂时选择。
而另一边的张桂源，捂着被打肿的侧脸，坐在车里看着医院的方向。他刚才让助理查了，左奇函的项目确实是他公司的合作方撤的资，不是他授意，却也没阻止。他知道这样很卑劣，可一想到云锦在左奇函怀里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
手机屏幕亮起，助理发来消息：“左奇函的公寓监控显示，云锦已经离开，独自一人回了她的小画室。”
张桂源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寂静。他知道自己现在去找她，只会让她更反感，可他控制不住。那个坏掉的验孕棒像个警钟，敲醒了他所有的悔意——他不能再失去她了，哪怕用最笨拙的方式，也要把她拉回来。
夜色渐浓，云锦的小画室亮着一盏孤灯。她坐在地板上，翻着散落的画稿，有她和张桂源在暖光里的剪影，有左奇函在烟火下的侧脸，还有那张被遗忘的、画着小猫的素描。
真相揭开了，误会却没解开。张桂源的偏执和深情，左奇函的轻松与脆弱，像两股力量拉扯着她。她不知道该选沉重的羁绊，还是轻松的陪伴，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窗外的风越来越冷，吹动着未关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画室里的孤灯在风中摇曳，像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这场因乌龙而起的闹剧，还远远没到落幕的时候。而她的选择，似乎比想象中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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