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离开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提前一周订好了飞往佛罗伦萨的机票，打包行李时只带走了几件简单的衣物、一本翻旧的画册，还有杨博文送她的那支钢笔——他说“艺术会治愈一切”。左奇函来送水果时，她正坐在阳台整理画具，阳光落在她侧脸，平静得像从未经历过那场撕裂般的争吵。
“下周要不要一起去看新展？”左奇函状似随意地问，眼底藏着担忧。
云锦笑着摇头：“不了，我订了去意大利的机票，想出去待一阵子。”
左奇函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般笑了：“挺好的，那边的美术馆值得泡上一整年。需要帮忙随时找我，别硬扛。” 他没问原因，也没提张桂源，只是默默帮她把画架塞进储物间，“杨博文说给你留了那边的联系方式，是他认识的策展人，有需要就联系。”
云锦点头道谢，心里暖得发涩。这场狼狈的逃离里，幸好还有人给她留着体面的退路。
出发前夜，她给杨博文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收留，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很快收到回复：“一路平安，佛罗伦萨的日落很美，记得多拍照。”
飞机起飞时，云锦看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了下来。她不是要逃避，只是需要一个没有张桂源的地方，把碎掉的自己一点点捡起来。
佛罗伦萨的阳光是金色的。
古老的石板路、教堂的圆顶、街头艺术家的画笔，还有阿诺河畔吹来的风，都带着温柔的治愈力。云锦租了一间带画室的公寓，每天泡在乌菲兹美术馆看波提切利的《维纳斯》，去学院美术馆临摹大卫雕像，傍晚坐在米开朗基罗广场看夕阳把整座城市染成蜜糖色。
她开始重新画画，画布上不再是压抑的灰调，而是流动的光、跳跃的色彩，还有街角咖啡馆里陌生的笑脸。她给左奇函寄过一张明信片，背面画着佛罗伦萨的黄昏，只写了一句话：“这里的风很自由。”
左奇函收到明信片时，正在张桂源的办公室里。
张桂源盯着桌上那碗冷掉的粥——是他按记忆里的配方煮了两小时、却连盐都放错量的“赎罪餐”，最后还是没敢送去给云锦。听到左奇函说“云锦出国了”，他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瓷勺在碗沿磕出轻响。
“去哪了？”他声音发紧。
“没说具体地址，只寄了张佛罗伦萨的明信片。”左奇函看着他发白的脸，终究没忍住，“你看，她宁愿一个人去陌生的国家，也不想留在有你的城市。张桂源，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明白，她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钱和地位。”
张桂源没说话，指尖泛白。他打开电脑，调出所有飞往欧洲的航班信息，却在输入“云锦”名字的瞬间停住了——他凭什么再去打扰她？
而此时的佛罗伦萨，云锦正站在一家古董书店的橱窗前，对着一幅中世纪手稿看得出神。身后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带着点熟悉的中文口音：“这幅《春之祭》手稿是16世纪的复刻版，笔触很细腻，对吧？”
云锦回头，撞进一双温和的眼睛里。男生穿着米色风衣，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干净又沉稳，手里还拿着一本艺术史画册。看到云锦的脸，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好，我叫张函瑞。”
“云锦。”她礼貌点头，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张函瑞指了指她手里的画册——是杨博文送她的那本，扉页上印着作者签名会的信息。“你也喜欢这位画家？我上周刚去了他在罗马的讲座。” 他自然地聊起艺术流派，从文艺复兴到当代装置艺术，谈吐间尽是专业和热忱。
两人沿着阿诺河畔散步，聊得意外投缘。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张函瑞突然说：“说起来，我表哥也很喜欢吃这家的开心果味，就是性子急，总说等有空了要带喜欢的人来，结果拖了好几年也没来成。”
云锦舀冰淇淋的手顿了顿：“你表哥是？”
“张桂源。”张函瑞看着她微变的神色，眼神了然，却没追问，只是轻声道，“他那个人，看着强势，其实笨得很，越在乎的东西越抓不住。” 他转头望向夕阳，语气轻淡，“我这次来欧洲，一半是考察分公司业务，一半是替家里人看看他……留下的烂摊子。”
云锦的心轻轻一颤。原来世界这么小，连逃离到千里之外，都能撞上和张桂源有关的人。
张函瑞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你别紧张，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我只是觉得，好的感情不该是互相消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后来被公司的事磨得越来越急功近利，连怎么爱人都忘了。” 他递给云锦一张名片，“我在佛罗伦萨待一个月，要是想找人聊艺术，或者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名片上印着“张氏集团欧洲区总经理 张函瑞”。
云锦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看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桥，突然觉得这场远走的旅程，或许不只是为了逃避，更是为了在陌生的风景里，重新看清自己和过去。而张函瑞的出现，像一面平静的镜子，照出了张桂源的偏执，也照出了这段感情里，被忽略已久的裂痕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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