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梅雨季节的潮湿粘在皮肤上，像一层撕不掉的薄膜。程夜推开"夜阑"后门的瞬间，霉味混着酒精气息扑面而来——有人来过。

"别开灯。"边伯贤按住她想要触碰开关的手，黑暗中他的体温异常清晰，"窗台灰尘有擦拭痕迹。"

程夜摸向吧台下方的暗格，陶瓷枪还在，但弹匣空了。她无声地抽出军刀，突然听见地下室传来"滴答"声——是老式电台的讯号提示音。

边伯贤已经闪到楼梯口，手中的电磁脉冲器闪着待机蓝光。程夜比划手势：她打头阵。男人摇头，指了指自己锁骨处的条形码纹身——对电子陷阱的天然感应。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电台屏幕的微光中，一个身影背对他们坐在转椅上。

"阿杰？"程夜试探道，手指紧扣扳机。

转椅缓缓转过来，上面放着阿杰的古董怀表，表面玻璃已经碎裂，时针诡异地停在3与4之间。

边伯贤突然拽着程夜扑向右侧。几乎同时，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被三枚钢钉穿透——与林雯机械臂发射的同款。

"运动传感器。"边伯贤贴着程夜耳语，呼吸扫过她颈侧，"陷阱是刚布的。"

程夜匍匐到电台前，发现打印纸堆了一地。最新一条仍是：「0921号样本存活，启动B计划。」但下面多了行小字：「怀表密码=样本激活码」。

"阿杰在暗示什么..."程夜小心拿起怀表，表面突然脱落，露出内侧刻着的经纬度坐标：北纬31.2304°，东经121.4737°。

边伯贤瞳孔骤缩："上海中心大厦..."他翻过表盖，在铰链处发现微型储存卡，"等等，这不是阿杰的怀表。"

储存卡插入平板后，跳出一段像素粗糙的监控录像。画面中，年轻时的朴海镇正将注射器递给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女人白大褂上的名牌赫然写着：助理研究员沈薇。

"这是我母亲实验室的监控！"程夜放大画面，"可父亲说所有记录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镜头转向培养舱，标签上不是"0921病毒"，而是"0921号基因优化样本"，下方小字标注：程璃-胚胎干细胞培养液。

边伯贤的手突然覆上她颤抖的指尖。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实验日志上，记录着："0921号样本成功植入程璃体内，妊娠反应正常。"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程夜机械地摸向自己腹部，"我能激活那些装置..."

电台突然自动发报，摩斯电码节奏刺破寂静。边伯贤迅速破译："'样本已定位，72小时内回收'。"

程夜抓起军刀劈向电台，却在半空被边伯贤拦住。他指向电台底部新焊的追踪器，红灯正规律闪烁。

"他们将计就计。"边伯贤用口型说，"等我们自投罗网。"

程夜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取出朴海镇死前划给她的密码：7283。她在怀表背面找到微型按键，输入这串数字。

怀表内部机关弹开，掉出一枚生物芯片。边伯贤用平板扫描后，屏幕显示出一份加密的基因图谱。

"你的完整DNA序列。"他快速浏览数据流，"这里标注着...上帝啊..."

程夜看向他指着的段落：「0921号基因锁：端粒酶活性增强，细胞再生速度提升400%，血红蛋白携氧量...」最后一行被涂黑，只露出半个词："武器化"。

"我不是抗体。"程夜听见自己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就是病毒本身。"

边伯贤猛地合上平板："不，你是解决方案。"他扳过程夜的肩膀，"听着，林雯死前说'林雯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现在想来..."

"沈薇。"程夜吐出这个名字，记忆闪回童年——总有个戴眼镜的阿姨给她带糖果，母亲却从不让她吃，"母亲当年的助手。"

边伯贤已经调出企业注册信息："沈薇现任瑞士NeoGene公司CEO，专攻机械义肢与人体增强..."他的手指停在某张照片上，"看这个。"

照片里沈薇的右手腕——蛇形纹身清晰可见，只是多了对翅膀。

"羽蛇的创始人。"程夜突然全明白了，"母亲发现她的非法实验后，把关键基因藏在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楼上传来的玻璃碎裂声打断了她。边伯贤迅速关闭所有光源，将程夜推到档案柜后。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小队。

红外线瞄准点开始在墙上游走。程夜摸到军刀，却见边伯贤摇头。他指了指怀表——3与4之间的时针此刻诡异地指向了3:21。

"倒计时。"他贴着她耳语，"阿杰设的局。"

第一个黑衣人刚踏进地下室，整面墙的酒柜突然爆裂。藏在高浓度酒精中的纳米雾剂瞬间充满空间，入侵者的夜视镜变成致命累赘——雾剂在镜片上结晶，刺穿眼球。

惨叫声中，边伯贤拉着程夜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机械运转声——是林雯同款的机械臂！程夜回头瞬间，看见六个黑衣人中有四个安装了相同型号的义肢。

"沈薇的产品线..."边伯贤撞开后门，暴雨立刻浇透两人，"她在批量生产杀手！"

巷战中，程夜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异常快。当子弹擦过脸颊时，她竟能看清弹道轨迹。一个后空翻躲过扫射时，她瞥见边伯贤震惊的眼神——这不是训练能达到的速度，这是基因优化。

"车！"边伯贤指向巷口的黑色SUV，车窗降下，露出老周的脸。

子弹追着他们钻进车内。老周一脚油门到底，同时扔给程夜一个冷藏箱："阿杰苏醒后让转交的。"

箱内是十二支荧光蓝的血清，标签写着：「0921稳定剂，每24小时一剂」。程夜注意到生产日期是上周——阿杰在重伤期间仍在制作这些。

"去哪？"老周闯过红灯，后视镜里追兵不减。

边伯贤调出怀表里的坐标："上海中心大厦58层，NeoGene中国办事处。"他看向程夜，"沈薇在等你自投罗网。"

"那就给她个惊喜。"程夜注射完第一支血清，瞳孔瞬间变成诡异的冰蓝色，"我体内流着母亲的研究成果，该让它派上用场了。"

边伯贤抓住她注射完的手腕："你确定？我们还不清楚副作用..."

程夜突然凑近，在极近的距离让他看清自己瞳孔的变化："看清楚了，伯贤。这不是副作用——这是解锁。"

车驶入浦东的霓虹雨幕时，程夜的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消息：「夜莺，想知道母亲真正的死因吗？58层见。PS：别带那条看门狗。」

边伯贤瞥见消息，冷笑出声："她怕我。"转向老周，"计划变更，走备用路线。"

老周点头，突然按下仪表盘隐藏按钮。SUV后窗降下防弹隔板，后备箱自动开启，露出整排精密仪器。

"阿杰准备的。"老周甩给他们两个耳麦，"频率加密过。"

程夜检查武器时，发现自己的指纹能解锁冷藏箱夹层。里面是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管刻着：「程璃专用，基因密钥启动」。

"母亲设计的..."程夜抚过枪身，某种直觉让她将枪口对准自己手掌扣下扳机——没有子弹射出，只有一道蓝光扫描过她的皮肤。

枪柄展开成全息投影仪，显示出一段程璃的影像：

"夜莺，如果你激活了这把枪，说明沈薇还活着。记住，0921不是武器，是治愈。她扭曲了我的研究，想创造超级士兵..."影像突然扭曲，"你父亲烧毁的照片里，那些孩子都是失败的实验体。唯一成功的样本是..."

影像中断。程夜与边伯贤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个可能——唯一成功的0921号样本，就是程夜自己。

车停在上海中心地下车库时，程夜的瞳孔已完全变成冰蓝色。她感觉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听见五十米外电梯井的钢丝摩擦声。

"血清在加速我的新陈代谢。"她检查武器，"72小时后会怎样？"

边伯贤沉默地调整耳麦，直到老周开口："阿杰说...理论上会器官衰竭。"

"足够了。"程夜推开车门，"了结这一切。"

电梯直达58层的过程像被拉长的胶片。边伯贤突然按住程夜后颈，将一个微型芯片贴在她条形码纹身处。

"神经链接。"他简短解释，"我能感知你的生命体征。"

程夜想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电梯门却已开启。眼前不是预想的武装守卫，而是个温馨的咖啡厅。落地窗前，穿白色西装的女人正悠闲地磨咖啡豆。

"沈薇。"程夜肌肉绷紧，基因优化的视力让她瞬间看清对方右手——机械义肢伪装得近乎完美，只在关节处露出金属光泽。

"叫沈阿姨。"女人转身，眼镜后的目光慈爱得令人毛骨悚然，"上次见你，你还在妈妈肚子里踢我呢。"

边伯贤的枪已经指向她眉心，沈薇却笑了："放下吧，这层楼布满神经毒气，我死了，通风系统立刻关闭。"

程夜示意边伯贤放下武器："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意外。"沈薇推来一杯咖啡，"她发现我不仅用死刑犯做实验，还偷偷采集了孤儿院的健康儿童。"啜饮一口，"说起来，你父亲才是凶手，他给垂死的妻子注射了未批准的基因药剂..."

程夜的手枪已抵住沈薇下巴："你篡改了实验数据。"

"聪明。"沈薇赞叹道，"不愧是唯一成功的0921样本。知道吗？你母亲本打算销毁所有研究，却在最后一刻把核心基因序列植入了你。"她突然掀开程夜衣领，看向那个蛇形纹身，"这个标记，是当年所有实验体的编号位置。"

边伯贤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丝。程夜这才发现咖啡厅的香氛系统正在释放无色无味的毒素。

"解药。"她扼住沈薇喉咙，"否则我让你见识下0921样本的真正能力。"

沈薇的机械手突然拆解重组，变成注射器抵在程夜颈动脉："巧了，我也想要你的全血样本。"

僵持时刻，落地窗轰然爆裂。老周的声音从耳麦传来："直升机接应，60秒！"

飓风灌入室内，吹散了毒气。沈薇的机械臂射出钢索钩住天花板，她像个巨大的金属蜘蛛般悬在空中。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她在风中大笑，"0921样本不止你一个！"

程夜刚要追问，整层楼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她看见至少二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都戴着印有蛇纹的面具，每个人的右手都是机械义肢。

"她的私人军队。"边伯贤拉着程夜冲向窗口，"跳！"

直升机悬在三百米高空，绳梯在狂风中摇摆。程夜回头看了眼追兵，突然夺过边伯贤的电磁脉冲器，调至最大功率扔向沈薇。

电磁风暴席卷整个楼层。所有机械义肢瞬间失灵，沈薇从半空坠落，却在最后一刻被某个黑衣人救走。程夜清楚看见那人露出的手腕——蛇形纹身下刻着"0912"。

"阿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边伯贤已经半强迫地抱着她跳向绳梯。当直升机爬升时，程夜透过逐渐缩小的窗口，看见沈薇被抬向紧急出口，而那个疑似阿杰的人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右眼反射着机械红光。

回到安全屋，程夜体内的血清开始失效。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她蜷缩在床上，听见边伯贤与老周争执。

"最后手段！"边伯贤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条形码，"用我的造血干细胞做载体！"

"你疯了？"老周按住他，"非亲缘移植排斥反应会..."

程夜想阻止，却发不出声音。恍惚中，她看见边伯贤将某种荧光液体注入自己静脉，然后拿起输血设备——他将自己的血输给了她。

"为什么..."她挣扎着问。

边伯贤抚过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因为我的条形码下面...刻着0915。"他掀起衬衫，露出那个被刻意磨花的编号，"我也是实验体，夜莺。我们注定要彼此拯救。"

疼痛逐渐消退。程夜在陷入昏睡前，听见老周的电台收到新讯息：「B计划启动完毕，0921号样本已定位所有091X系列。终极净化倒计时：48小时。」

她最后的意识是边伯贤紧握她的手，和他落在她眼睑上的吻："睡吧，等醒来时，我会告诉你全部真相。"

窗外，上海的霓虹依旧闪烁，而风暴才刚刚开始聚集。

第六章《怀表与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