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月亮

消毒酒精的冰凉触感让韩若珺打了个哆嗦。“嘶——比想象中疼！”韩若珺龇牙咧嘴，却坚持盯着阿Ken的动作，“像被蜜蜂一直蛰……”沈默用另一只手拨开韩若珺的刘海：“别看了，看我。”韩若珺转过视线，对方低声讲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韩若珺如何在雨天把伞倾向他那边自己却淋湿半边身子。“记得博物馆那天吗？”沈默轻声问，拇指抚过韩若珺的指节，“你拍照时在我耳边说了句话。”韩若珺的眉头因疼痛而微蹙：“我说什么了？”“你应该说了‘我喜欢你’。”沈默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韩若珺突然笑了，“骗人，我当时说的是茄子。”阿Ken忍不住插嘴：“两位，打情骂俏能等会儿吗？我这儿正创作艺术品呢。”

纹身持续了四十分钟。结束时，韩若珺的掌心全是汗，但锁骨上方多了一轮精致的小太阳，橙红色的线条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兴奋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该你了！”他帮沈默脱下衬衫，手指不经意擦过沈默的后背，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默躺上工作椅时比韩若珺镇定得多，只有微微加速的呼吸泄露了他的紧张。当纹身机开始工作时，他只是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抓着椅沿。

“不疼吗？”韩若珺蹲在旁边，惊讶地问。沈默摇摇头：“还可以。”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韩若珺的脸，仿佛那里有某种止痛的魔力。

韩若珺突然掏出手机，翻出他们大一时在民族村的合照：“记得这个吗？你第一次对我笑。”照片里的沈默站在壮锦摊位前，嘴角微微上扬，韩若珺则搂着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沈默记得那天，记得韩若珺为他买下那块凤凰图案的壮锦，记得夜市里突如其来的大雨，记得两人挤在公交车上时肩膀相贴的温度。

阿Ken的工作细致而迅速。不到半小时，一弯银蓝色的新月就栖息在了沈默的锁骨上，与韩若珺的太阳遥相呼应。

“完美。”阿Ken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拿出相机，“介意我拍张照当样片吗？”

韩若珺立刻搂住沈默的肩膀，两人锁骨上的纹身在镜头下熠熠生辉——太阳温暖张扬，月亮清冷含蓄，却奇妙地和谐。

“知道吗，在古希腊神话里，太阳神阿波罗和月神阿尔忒弥斯是双胞胎。”阿Ken一边处理照片一边说，“一个掌管白昼，一个统治黑夜，永远追逐却无法相见。”

韩若珺皱起鼻子：“这么悲剧？我们才不要。”他转向沈默，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新鲜的纹身，“我们的太阳和月亮会一直在一起，就像——”“就像我们放的那两盏灯。”沈默接上他的话。

离开工作室时已是黄昏。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韩若珺却坚持解开衬衫扣子，炫耀似的露出那个小太阳。沈默则小心地护着刚纹好的月亮，避免它被汗水浸湿。回程，夕阳透过车窗洒在他们身上，锁骨处的纹身若隐若现——太阳与月亮，在肌肤上，在生命中，找到了彼此永恒的轨道。

沈默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月亮，那里还带着微微的刺痛。窗外，云陵的街景飞速后退。明天他们将穿上学士服，后天会参加毕业典礼，大后天开始打包行李。但此刻，在这个平凡的夏日黄昏，沈默只感觉到肩膀上韩若珺均匀的呼吸，和锁骨上那个小小的、永久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