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难得下了雨,淅淅沥沥,像是天空也在为什么事提前哀悼。
韩若珺接到母亲电话时,正在公司准备一个重要的项目提案。电话那头的低哑的声音让他手中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你爷爷……没了。”
母亲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他拼凑出了那个画面:爷爷回到老家后,父母依旧忙于自己的纷争和早餐店的生意,谁也没注意到老人这几天有些不对劲。
那天早上,爷爷说头晕想再躺会儿,等中午父亲去叫他吃饭时,人已经叫不醒了。救护车来得不算慢,但第二次中风来得太凶猛,没抢救回来。
“第二次中风……”韩若珺脑海中盘踞着这个词——爷爷出院时医生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二次中风的风险很高。”
他本该坚持让爷爷留在上海的,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心。他红着眼睛请了假就直奔机场。
老家的葬礼办得简单而肃穆。父母和他在灵堂前并肩站着,接受亲友的慰问,这是多年来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你爷爷总夸你孝顺。”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他床头还放着你俩的合照。”
韩若珺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那天爷爷精神很好,非拉着自己一起拍照,后来爷爷让韩若珺洗了出来,用他珍藏的木相框裱了起来。
韩若珺轻声问,“爷爷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母亲摇摇头,又点点头:“前天晚上,他说梦见你带他去北京看天安门了。他说等春天来了,真想去一次。”
韩若珺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向地面坠落。那是他和沈默答应爷爷的事——明年春天就和爷爷一起去天安门,如今春天还有几个月就到了,爷爷却再也去不了了。
葬礼后的第二天晚上,韩若珺一个人坐在老家的院子里,看着爷爷常坐的那把藤椅发呆。
手机响了,是沈默的视频通话。他接通后随意把手机放在了身边。
“若珺?”“嗯。”韩若珺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沈默轻声说:“我很遗憾。”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他把手机拿远,努力不让对方听见,但压抑的抽泣还是传了过去。
“若珺,”沈默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哭吧,我在这里。”
于是,这些天的自责、悲伤、疲惫,全都化作止不住的泪水。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爷爷最后的日子,说自己的后悔,说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北京之约。
沈默没有打断他,只是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偶尔传来轻轻的呼吸声,证明他还在。
等韩若珺渐渐平静下来,沈默才开口:“若珺,你知道爷爷最后那周,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吗?”
韩若珺愣住了:“什么时候?”“我回牛津的第二天。他说‘小沈,若珺这孩子心思重,以后要是钻牛角尖,你要拉他一把。’”对方顿了顿,“‘告诉若珺,我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去年在上海,你们两个陪我的那段时间。’”
电话很快挂断了,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韩若珺抬头望着,真的能在星星里看见自己逝去的亲人吗?
异国他乡的沈默无意识的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他摁亮手机,看着屏保上三个人的合影——医院小花园里,爷爷坐在轮椅上,他和韩若珺一左一右站在身后,阳光平等的洒在每个人身上,照亮他们的面庞。
有些离别来得猝不及防,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但这又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