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雨夜出租车

七月二十七凌晨，零点刚到，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悦来便利店卷帘门只升到半腰， 卷帘门半开半合。林晚把最后一箱速食盒饭码进冰柜，电子钟红字跳到00:00:00，灯管跟着闪三下，像谁在暗处眨眼。

门外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哗啦声，一辆老皇冠出租车歪停在台阶前，车身黄漆剥落，雨刷空摆，驾驶座却没人。车顶灯亮着“空车”二字，车灯亮的刺眼。

司机没下车，车窗自己滑下，一只湿透的胳膊伸进来，手腕上戴的塑料表停在十二点整。手指敲柜台，声音闷得声音低得贴着柜台：“一包玉溪。”

林晚抬手，指尖穿过虚影烟盒，收银机屏幕突然亮起血字：非卖品玉溪壹包，售价冥币三元，找零阳寿三年。他喉咙发紧，却习惯性挤出职业笑：“能扫码吗？”

司机没回答，掌心摊开三张灰绿纸币，印着天地银行，头像却是黑白无常。纸币潮得能挤出水水珠滴在玻璃台面，立刻变成细小血点，向四周扩散成一张蛛网。

林晚深吸气，右手悄悄伸到收银台下方，指尖摸到一根细铁丝。这是他夜班三个月练出的保命动作。铁丝滑进投币口，轻轻一挑，机器发出短促咔哒，血字瞬间清零，烟盒啪嗒落柜。

司机接过烟，帽檐下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熨平的报纸，头条写着夜班店员林晚于今日凌晨电梯事故身亡，配图是他上周拍的工牌照，红笔圈出笑脸。报纸边缘渗着潮气，像刚从水里捞出。

司机把烟叼在嘴里，没点火，转身走向出租车。后备厢啪地弹开，里面黑洞洞，像另一张嘴。林晚瞥见一只旧行李箱，箱面贴着褪色卡通贴纸，正是他小学丢的那只。

出租车尾灯亮起，像两滴血在雨里融化。林晚追出两步，脚底踩到水洼，冰凉从脚底直窜后背。再抬头，车已不见，只剩水洼里漂着一张湿车票，日期2008年7月27日，起点江城，终点被黑墨涂成黑洞。票背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 单程返程，逾期作废。

林晚攥紧车票，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打鼓。便利店灯管突然恢复正常，电子钟跳回00:01:00，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可柜台玻璃上，那滩血点还在，像有人用指尖画了一个小小的骷髅。

他低头看手，掌心沾着未干的水珠，却带着铁锈味。收银机再次吐出小票：副本001雨夜出租车，通关评价B，奖励心跳加一，下一站名单更新。小票末尾，一行墨迹正在慢慢浮现：别回头，电梯只下不上。

林晚把车票和小票一起塞进裤袋，拉上卷帘门。门外雨停了，街灯亮起，地面倒映他的影子，影子却比他多了一只行李箱。他眨眨眼，倒影恢复正常，只是行李箱不见了。

风掠过，带来淡淡汽油味，像那辆出租车从未离开。林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便利店深处。灯管再次闪三下，像谁在暗处眨眼，也像谁在提醒：下一成已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