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庆功宴

为期一周的MVP测试，在一种高度紧绷又充满亢奋的节奏中落下帷幕。最终的数据报告被打印出来，厚厚的一沓，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实实在在的金砖。核心指标——裂变传播率（K因子）远超预期目标，用户活跃度和留存率也表现亮眼，尤其是优化后的B组机制，成为了驱动整个测试成功的核心引擎。这份成绩单，清晰、冰冷、有力，彻底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林薇在项目总结会上，毫不吝啬地给予了高度评价：“‘破界’项目的MVP测试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苏倦作为方案负责人和现场指挥，表现出了极强的专业能力、应变能力和领导力！这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更是苏倦个人能力的充分体现！” 她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尤其在王哲略显僵硬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掌声响起，真诚的、客套的、复杂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倦身上。她站起身，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平静的微笑：“谢谢林总，谢谢团队每一位成员的全力付出。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份内的工作。” 她的回应谦逊而克制，没有一丝骄矜，眼底深处燃烧的火焰被很好地收敛在沉稳的表象之下。这份成功，是她用无数个日夜的心血、精准的判断和临危不乱的指挥换来的，她无需张扬，这份沉甸甸的数据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宣告。

为了庆祝测试成功，也为了给后续全面推广预热，林薇拍板在市中心一家格调不错的餐厅举办一个小型庆功宴。

华灯初上，餐厅临窗的位置，项目组核心成员围坐一桌。气氛比平时轻松许多，觥筹交错间，话题也渐渐放开。大家谈论着测试中的趣事，吐槽着某个难搞的接口，气氛热烈。苏倦坐在其中，浅笑着回应同事的敬酒和打趣，但她的心思并未完全放松。她注意到王哲虽然也挂着笑，但眼神深处那抹冷意和审视并未消散，反而像潜伏的蛇，在热闹的表象下静静窥伺。她知道，一场小胜，远不足以奠定真正的地位，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苏倦，这次真是漂亮仗！来，我单独敬你一杯，以后多指教啊！” 一个平时接触不多的技术部同事端着酒杯过来，语气真诚。

“谢谢李哥，互相学习。” 苏倦举杯，笑容真诚了些许。她需要建立自己的同盟，基于实力和尊重的同盟。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挺拔的身影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深色大衣衬得他肩线利落，正是沈砚。他的出现，像一块磁石，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

“沈总！” 林薇率先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请坐！”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打招呼，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又带着几分受宠若惊。

沈砚脸上依旧是那抹温润平和的笑意，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倦身上，微微颔首：“听说你们在这里庆祝测试成功，正好在附近，顺道过来祝贺一下。大家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服务生迅速在他和林薇之间加了一个位置。

沈砚的加入，让庆功宴的氛围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却也无形中多了一层微妙的拘束。话题的中心不自觉地从刚才的轻松随意，转向了更宏观的项目前景、行业动态。沈砚言谈从容，见解深刻，偶尔抛出一个问题，总能引发一阵讨论。他仿佛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温和地主导着谈话的节奏。

苏倦安静地听着，偶尔在话题涉及她负责的部分时，才简洁清晰地补充几句。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沈砚。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晶莹的酒杯，看着他深邃眼眸里映着餐厅暖黄的灯光，看着他嘴角那抹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温和弧度。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欣赏。 这是毋庸置疑的。沈砚的视野、格局、那份举重若轻的从容，都让她由衷地感到钦佩。这是一个真正站在行业高处的人。

感激。他最初的指点，确实为她打开了思路，提供了关键的机会。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当他深邃平和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她交汇时，当他用那种温和的、带着赞许的语气提到“苏倦这次表现很出色”时，她的心跳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他身上有种成熟男性特有的、沉淀下来的魅力，混合着智慧、力量和一种难以抗拒的温柔包容感，对任何处于他光芒之下的年轻异性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吸引。

苏倦端起面前的水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试图压下心底那丝不该有的涟漪。她清楚地知道，这份悸动有多危险。它像包裹着蜜糖的毒药，会让人迷失在温柔的幻象里，忘记自己攀登的初衷。沈砚的“懂得”和“包容”，或许只是他丰富阅历下的一种习惯性姿态，一种强者对暂时处于下位者的“向下兼容”。他对她的赞许，可能和对任何一个表现出色的年轻后辈并无本质区别。她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沉溺在这种虚幻的“特殊感”里。

她再次提醒自己：她的目标是成为和他一样强大、甚至超越他的存在，而不是成为他光芒下的附庸。 这份悸动，必须被转化为燃料，而不是绊脚石。

庆功宴接近尾声。沈砚作为“顺道而来”的嘉宾，并未久留。他起身，再次向众人表达了祝贺，目光最后落在苏倦身上：“苏倦，后续的推广方案，压力不小。期待你的表现。” 他的语气是平和的鼓励，眼神温和依旧。

“谢谢沈总，我会全力以赴。” 苏倦站起身，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而坚定。她的眼神里，有尊重，有感激，但更深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不是对沈砚承诺的决心，而是对她自己目标的宣誓。

沈砚似乎在她眼中捕捉到了什么，那温和的笑意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微光。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挺拔的身影融入餐厅外迷离的夜色中。

沈砚的离开，让桌上的气氛似乎又松弛了一些，但苏倦的心绪却并未完全平静。那份被他目光挑起的悸动余波，混杂着对自己的警醒和对未来的野望，在她心底无声地翻涌。

这时，一直沉默的王哲，端着酒杯踱到了苏倦身边。他脸上带着一种看似真诚的笑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苏倦听清：

“苏倦，恭喜啊，这次确实干得漂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前辈语重心长的口吻，“不过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借势’。沈总这样的人物，能给你一句肯定，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源。该抓住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沈砚刚才坐过的空位，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和一种油腻的“点拨”。

苏倦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王哲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心底那点刚刚萌芽的、对沈砚的朦胧好感，将其瞬间染上了一层功利和不堪的色彩。他是在提醒她“攀附”，是在暗示她利用沈砚的“好感”上位！

一股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她看向王哲，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但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寒冰。她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说道：“王哥说笑了。项目能成，靠的是数据和团队协作。后续推广，我也会用实力说话。”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她苏倦的路，只靠自己脚踏实地的实力去走，不需要那些歪门邪道的“借势”。

王哲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阴沉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打了个哈哈：“呵呵，有骨气，好，好！” 他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走开了。

苏倦独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玻璃映出她沉静而略带冷意的脸庞。沈砚带来的那点悸动，被王哲一番话彻底搅散，只剩下更深的清醒和对力量更迫切的渴望。

这条路，注定孤独。

但，她甘之如饴。

她举起酒杯，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无声地饮尽。杯中的液体，冰凉而苦涩，却让她眼底那簇名为野心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纯粹而炽烈。沈砚？他可以是远处的风景，可以是偶尔照亮前路的星辰，但绝不会是她停下脚步的理由。她的战场，她的王座，只能由她亲手，一点一点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