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激动得语无伦次,双手颤抖着将那几张湿漉漉的格目高高举起,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地大声禀报:
“大人!复验结果!”
“死者赵氏莹儿——”
“颈部深层肌肉大片片状出血!触目惊心!”
“舌骨右侧支…断裂!断端新鲜,有生活反应!”
“甲状软骨虽未见明显骨折,但周围组织挫伤出血严重!”
“口鼻处虽有少量泡沫,但形态稀薄,极易消散!非典型溺死蕈样泡沫!”
“气管内…仅有少量浑浊水液!绝非溺死所致大量溺液!”
“肺脏…未膨大!切面无溺液流出!”
“胃及十二指肠内…空虚无溺液!”
“最关键的是——”
陈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
“依苏小姐所言,仔细刮取十指指甲缝!在死者左手无名指与中指指甲深处,刮取到数缕极细的、深褐色的、疑似衣物纤维的残留物!已漂洗置于白布之上!请大人过目!”
“还有!死者后颈近发际线处挫伤,确如苏小姐判断,是指腹前端大力压迫造成,边缘清晰,皮下出血集中!绝非落水磕碰!”
陈老一口气将关键结论吼完,最后,他再次转向苏晚的方向,布满血丝的老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撼和敬畏:
“苏小姐!您…您真乃神人也!若非您点醒,此案真相…险些被那庸才(他狠狠瞪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王五)彻底掩盖!死者蒙冤,真凶逍遥啊!!”他激动地对着苏晚的方向,竟深深拜了下去!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
陈老那激动到破音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疯狂回荡!
“舌骨断裂!气管无溺液!肺胃无溺液!”
“颈部肌肉大片出血!指甲缝有衣物纤维!”
“句句属实!分毫不差!”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之前“溺水身亡”的伪证!也彻底洗刷了苏晚身上的嫌疑!
苏正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点真的厥过去!
幸亏旁边的苏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爹!爹您没事吧?!”
苏正廷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看着女儿的方向,激动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苏珩扶着父亲,看着堂中央那个捧着茶杯、似乎也被这结果惊得有些茫然的妹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陪审的张、李两位官员,彻底石化了。他们张着嘴,如同两尊泥塑木雕,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脸上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世界观碎裂的茫然和惊骇!
刚才他们还斥责苏晚“妖言惑众”,转眼间,大理寺首席仵作就跪在她面前高呼“神人”?!
这脸打得…啪啪作响!
“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角落里的林娇儿,在陈老吼出“句句属实”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脸上再无一丝人色。
而瘫在地上的王五,在陈老那声“庸才”的怒吼和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身体猛地一抽,头一歪,竟是真的吓晕了过去!
主位之上。
萧珩在陈老冲进来、吼出第一声“神了”的时候,身体已经离开了椅背。
他站得笔直,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了然、以及一种…如同在无边荒漠中发现璀璨绿洲般的、强烈到极致的惊艳和…兴奋!
他的目光,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瞬间锁定苏晚!
只见那少女,在陈老那声激动到破音的“神人”呼喊中,似乎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她捧着茶杯的手,先是猛地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然后,她极其缓慢地、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那紧绷到极致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
她微微低下头,没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她悄悄抬起一只手,极其快速地、安抚性地按在了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位置。
【吓死宝宝了!】苏晚内心的小人几乎要喜极而泣,【祖师爷保佑!教科书诚不欺我!老娘的法医执照没白考!】
【躺平!咸鱼!我的小窝!老娘又杀回来了!!!】
陈老那石破天惊的宣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等候室!
沉冤昭雪的狂喜、真相大白的震撼、以及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在每个人脸上交织出复杂的画卷。
角落里的林娇儿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呓语。
王五则干脆利落地晕死过去,省了面对接下来的风暴。苏正廷老泪纵横,被苏珩搀扶着,激动得说不出话。两位陪审官员如同被施了石化术,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而风暴的中心——苏晚。
在确认自己安全、嫌疑彻底洗刷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以及…一丝被压抑了许久的、属于专业人士的锋芒。
她轻轻放下那杯早已冰凉的粗瓷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这声响,在死寂的室内,却如同一个信号。
苏晚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方才强作镇定下的忐忑和脆弱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锐利、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星辰般的光芒!甚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小得意和跃跃欲试。
她的目光,不再闪躲,直直迎向主位上那道如同实质般锁定了她的视线。
萧珩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
他脸上的震惊已然褪去,重新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但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双眸,却翻涌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复杂、都要汹涌的暗流!探究、惊异、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强烈吸引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