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低吼如同惊雷炸响!
就在那淬毒箭尖即将吻上苏晚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身影从她侧后方茂密的芦苇丛中暴射而出!
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巨力,狠狠撞在苏晚身上!
“砰!”
苏晚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位,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扑倒在地!
坚硬冰冷的泥地狠狠撞击后背,尘土呛入口鼻。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以及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撕裂皮肉的“嗤啦”声!
时间仿佛被冻结。
苏晚被牢牢禁锢在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里,脸颊紧贴着对方微凉的衣料,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那熟悉的、冷冽的松烟墨香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以及头顶上方传来的一声沉重而压抑的吸气。
“大人!”几道鬼魅般的黑影从不同方向闪电般扑向箭矢袭来的黑暗角落,动作迅捷无声,杀机凛然。
“拿下!”一个低沉压抑、却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在苏晚头顶炸开。是萧珩!
苏晚猛地惊醒,挣扎着想抬头:“萧珩!你……”
“别动!”萧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撑起身体,将她更紧地护在身下,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的右臂小臂外侧,赫然钉着那支乌黑的弩箭!
箭杆深深没入皮肉,深色的衣料瞬间被汹涌而出的鲜血浸透、染红,刺目的猩红正顺着他肌肉紧绷的手臂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砸落在苏晚身侧的泥地上!
“萧珩!你的手!”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挣扎着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想去查看那狰狞的伤口,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温热血迹时,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无碍。”萧珩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因失血而有些发白,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暗卫消失的方向,语气森寒,“皮外伤。”
钱小五这时才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提刑大人!萧大人!您二位……天爷啊!吓死小的了!”他看到萧珩手臂上那支狰狞的弩箭和不断涌出的、染红了大片衣袖的鲜血,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泥地上。
追击的暗卫如同鬼魅般返回,为首一人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浓重的懊恼:“大人!属下无能!刺客水性极好,自河岸芦苇荡深处早有接应的小舟遁走,踪迹全无!只寻得此物!”
他呈上一张被丢弃的、毫无标记的普通制式短弩。
萧珩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扫过那短弩,未置一词,只是挥了挥手。
暗卫瞬间如同融入阴影般退下,隐入四周警戒。
“大人!您流了好多血!”钱小五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里衣,“得赶紧包上!快!用这个!”
苏晚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颜色有些发暗的鲜血(箭簇淬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
她猛地推开钱小五递过来的布条,几乎是吼出来的:“别碰!箭不能随便拔!去找裴子砚!立刻!马上去太医署!告诉裴院判,萧大人中箭,箭簇可能淬毒!让他带上最好的金疮药、解毒散、止血钳,火速到萧府!快!跑着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因恐惧而生的尖利。
钱小五被吼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朝拴马的地方狂奔:“是!是!小的这就去!裴院判!太医署!萧大人中毒箭了!”声音带着哭腔,消失在芦苇荡中。
荒凉的河滩上,只剩下苏晚和萧珩。夜风吹过芦苇,发出呜咽般的沙沙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压过了泥土的腥气。
苏晚跪坐在萧珩身边,看着他手臂上那狰狞外翻的伤口和不断滴落的暗红色血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恐惧,用颤抖却坚定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箭杆,撕开他伤口周围的衣袖,露出翻卷的皮肉和深嵌的乌黑箭簇。
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从随身药囊里翻出烈酒和相对干净的布巾,准备先做紧急清创止血。
萧珩低头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或倔强光芒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慌、心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担忧。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虽然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却依旧保持着专业和专注,指尖的冰冷与伤口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手臂传来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变得遥远。
萧珩的目光落在她沾了泥污和血迹的侧脸上,看着她因担忧而紧蹙的眉头,心中某个冰封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裂开一道缝隙,涌出陌生的暖流。
“无事。”他低声开口,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安抚她的力量,“死不了。”
这句笨拙到近乎直白的安慰,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苏晚强忍的堤防。
她猛地低下头,用沾满烈酒的布巾狠狠按在伤口周围试图止血,咬着牙,带着浓重的哭腔低骂了一句:“谁……谁管你死不死!我是怕你残了废了,以后没人给我批条子买水晶肘子!大理寺食堂的肘子……还指望你签字呢!”毫无逻辑的狠话,却暴露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恐慌。
萧珩看着她强忍泪水、故作凶狠的样子,听着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威胁”,嘴角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口某个地方,却被一种滚烫的暖意包裹着,熨帖得不可思议。
夜色下的荒滩,危机暂时退却,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烈酒的刺鼻气息、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无声流淌的、超越了言语的悸动与守护。
他护她周全,她忧他安危,在这生死边缘的狼狈里,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悄然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