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家仆冯氏（冯嬷嬷），深明大义，联络内应，助萧卿脱困有功！赐‘忠义夫人’诰命（虚衔），赐金百两，锦缎十匹，准其子（原大理寺守卫长）荫补入京畿卫戍为百夫长！”
被特许在殿外等候消息的冯嬷嬷，听到内侍尖声传出的旨意，直接“嗷”一嗓子，幸福地晕了过去。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抬人。
其余参与行动的萧珩旧部、大理寺精兵、以及策反狱卒等有功人员，皆由吏部、兵部论功行赏！
“另！”皇帝最后看向苏晚，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苏爱卿一门忠义，赏苏府良田百亩，黄金五百两，以彰其德！”
这一连串的封赏旨意，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得整个朝堂嗡嗡作响。
群臣看着那个站在御阶旁、还有些懵懂恍惚的年轻女提刑官，眼神复杂无比。
有震惊，有艳羡，有钦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谁能想到，这个数月前还只是大理寺一个不起眼的小仵作，今日竟能站在金殿之上，得此泼天恩宠，开创女子为官之先河？
尘埃落定，恩赏已毕。皇帝挥了挥手，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种清除毒瘤后的轻松：“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大朝会终于落下帷幕。
苏晚捧着自己新鲜出炉、沉甸甸的正五品官印和那套象征无上荣耀的朱红獬豸官服，感觉脚下像踩了棉花。
她晕乎乎地随着人流往外走，脑子里还在回响着“位列九卿议事末席”这几个字。
刚走出殿门，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她面前。是萧珩。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大理寺卿官服，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股冷冽的气势已经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苏晚，目光在她捧着的官服和官印上停留片刻，又落在她沾着石灰、略显狼狈却亮晶晶的眼睛上。
半晌，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苏提刑，”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平日的冷硬，似乎多了一丝……温度？“恭喜升官。”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验尸的本事，看来还没退步。”
苏晚愣了一下，看着萧珩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再看看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忽然觉得手中的官印也没那么沉了。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毫不客气地回敬：
“那是！萧大人下次再被人冤枉关进自己家的大牢，记得还找我啊！熟人打折！”
萧珩：“……”
他默默地看了苏晚两秒，然后果断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平时僵硬了那么一点点。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低头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光滑冰凉的官印，小声嘀咕：“正五品…女提刑…嘿嘿…这下看谁还敢说仵作是贱役！姑奶奶我，可是能上朝骂人的官儿了！”
她抱着官服官印，脚步轻快地朝着宫外跑去，阳光洒在她沾着灰却神采飞扬的脸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金灿灿的圣旨，沉甸甸的银印青绶，还有那套鲜艳夺目、绣着威风凛凛獬豸神兽的正五品朱红团领官服，被苏晚一股脑儿地塞在了一个临时找来的大包袱里。
她像揣着个烫手山芋，又像抱着个稀世珍宝，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出了宫门，一路小跑着冲回了那条熟悉的、弥漫着市井烟火气的甜水巷。
“让让！让让！借过借过！”苏晚的声音都带着一种飘忽的激动，差点撞翻巷口王婶刚支起来的豆腐摊。
“哎哟！苏丫头？你这是……”王婶话没说完，苏晚已经旋风般刮了过去，只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爹！哥！我回来啦！！”苏晚一脚踹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声音嘹亮得能掀翻屋顶。
院子里，苏父正佝偻着腰侍弄他那几盆宝贝似的兰草。
苏珩拿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苏晚这一嗓子，如同惊雷炸响。
“哐当！”手里的账本直接砸脚背上了。
苏父手一抖，差点把一盆品相极好的春兰连根拔起。
“晚…晚儿？”苏父颤巍巍地转过身，浑浊的老眼在看到女儿那身虽然沾灰带血却难掩喜色的模样时，骤然亮了起来，“你…你没事？宫里头…怎么样了？”
“成了！全成了！”苏晚把那个大包袱“咚”地一声放在院子中央的石磨盘上，叉着腰，胸膛起伏，脸上是劫后余生又扬眉吐气的红晕，“魇主抓了！瑞王和林相也抓了！都下了天牢！陛下震怒，三司会审，一个都跑不了！”
她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家人震惊又期待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与伦比的骄傲：“还有！陛下封赏了！”
她唰地一下解开包袱皮。
阳光下，那正五品的朱红官服如同燃烧的火焰，獬豸神兽张牙舞爪，威严肃穆；银印青绶闪烁着内敛而尊贵的光芒；那卷明黄的圣旨，更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恩宠。
“爹！哥！你们看！”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是喷薄欲出的自豪，“陛下亲封！正五品大理寺提刑官！御赐女提刑！赐官服银印，享独立勘验审讯之权！位列九卿议事之末席！爹，您闺女，是官儿了！正经的、能上朝堂、能审案子、能骂…咳咳，能直谏陛下的官儿了！”
死寂。
院子里只剩下几只麻雀在墙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苏父呆呆地看着那套官服，又看看女儿神采飞扬的脸，布满皱纹的老脸剧烈地抽动了几下。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枯枝般、满是老茧和验尸留下疤痕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轻轻抚摸着官服上那象征着公正与法律的獬豸图案。
“獬…獬豸…正五品…女提刑…”他喃喃着，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滚而下，“晚儿…我的晚儿…好…好啊…”
他猛地抬头，看着澄澈的蓝天，仿佛在对着冥冥中的亡妻倾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冲破云霄的骄傲与辛酸：“阿芸！你看见了吗？咱们的闺女！出息了！出息了啊！仵作怎么了？验尸怎么了？我苏正廷的闺女！是御赐的女提刑官！巾帼不让须眉！光宗耀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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