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配?”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座无形的山,轰然压在顾正青的心头。
他引以为傲的剑心,他坚若磐石的意志,在这一刻,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苏冷萱的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只手,离他腰间的佩剑不过三寸。
“师弟,”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你的剑,在抖。”
顾正青浑身一震。
怎么可能!
他的剑,是他生命的延伸,是他意志的体现。
自他三岁握剑,至今十五载,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细微的战栗感,却如此真实。
他的剑意,真的乱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困惑,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看穿的惊愕。
他猛地抬眼,死死盯住苏冷萱,试图从她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
可什么都没有。
那双曾经盛满愚蠢痴恋的桃花眼,此刻清澈得像一汪深潭,潭底却又藏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戏谑的漩涡。
她不再是那个他认知中,只知情爱、心胸狭隘的苏冷萱。
她是谁?
就在顾正青心神剧震之际,苏冷萱动了。
她看也未看地上破碎的玉杯,径直走到桌前。
桌上,还放着一个盛满琥珀色酒液的白玉酒壶。
那正是“合欢散”的源头。
在顾正青紧缩的瞳孔中,苏冷萱素手轻抬,直接拎起了酒壶。
她手腕一翻,没有丝毫犹豫。
哗啦——
一壶兴奋酒,尽数被她泼洒在光洁的青石地板上。
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冷萱扔掉空酒壶,转过身,直视着顾正青那双充满震惊与不解的眼睛。
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的道心。”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真正的强者,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正视最深的欲念。”
“能在刀山火海中磨砺筋骨,亦能在情欲之巅勘破虚妄。”
“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考验,一杯小小的‘问道酒’……”
顾正青的心脏,猛地一沉。
苏冷萱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无形的气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仿佛在看一件有瑕疵的璞玉。
“我甚至什么都还没做,仅仅是端了一杯酒,你就动了杀心。”
“你的剑意,你的道,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又逼近一步,距离顾正青只剩下三尺。
这个距离,对于剑修而言,已是生死一线。
可顾正青却感觉自己的剑,从未如此沉重。
“轻易就被外物动摇心神,被情绪左右判断,被杀意蒙蔽双眼。”
苏冷萱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的骄傲与伪装,直抵他最核心的道心。
“顾正青,你的道心,已经乱了!”
最后五个字,如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乱了……
我的道心,乱了?
顾正青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精彩纷呈。
他想反驳,想怒斥她一派胡言。
可刚才那股无法抑制的杀意,那份躁动不安的剑心,无一不在印证着她的话。
他引以为傲的剑道,他坚信不疑的本心,竟然被他最看不起、最厌恶的女人,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戳穿得体无完肤!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你……”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却发现喉咙干涩,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杀她?
杀了她,就等于承认自己恼羞成怒,坐实了自己道心不稳的论断。
从此以后,这件事将成为他修行路上挥之不去的心魔!
不杀她?
那他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用这种荒谬的理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口恶气,他如何咽得下去!
顾正青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他周身的剑气,因为主人内心的剧烈冲突,开始变得紊乱不堪,时而锋利,时而迟滞。
他从未如此憋屈,如此被动!
苏冷萱看着他青白交加的脸,心中冷笑。
小样,跟我玩心理战?
你还嫩了点。
她很清楚,“气场全开体验卡”的时间有限,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彻底镇住他,为自己争取到生机。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一个是羞愤欲绝,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
一个是气定神闲,看似掌控全场,实则也在赌命。
就在这根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
房间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粗暴地撞开,四分五裂的木屑向内飞溅!
刺目的光线,裹挟着嘈杂的人声,瞬间涌了进来。
“师兄!苏师姐!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女声,抢先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