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炎蜷缩在床角的阴影里,楼下“父母”刻意制造的碗筷碰撞声和压低音量的交谈声,内容无非是“不吃算了”、“孩子大了管不了”之类的抱怨,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传来。那股炖牛肉的浓郁香气,顽固地钻过没有门的门框,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勾起胃部最原始的饥饿感,也撩拨着他心底最深处的、对“家”的渴望。
愤怒的火焰依旧在胸腔里闷烧,灼烧着他的理智。宇智波斑!这个玩弄人心的恶魔!他到底想干什么?用这种卑劣的幻术,将他最渴望又最痛苦的记忆——关于父母、关于家的温暖记忆——扭曲成这副鬼样子,然后硬塞给他?
这比直接的酷刑更加残忍! 这像是在他干涸的心田上,硬生生造出了一片看似繁茂的毒草花园。明知道触碰不得,吸入一口花香都可能致命,但那勃勃的生机和鲜艳的色彩,却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沉溺下去。
“如果……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一个微弱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出。如果父母真的还活着,虽然性格变得有点……暴躁和憨厚,但他们会给他做饭,会唠叨他,会因为他晚归而生气,会因为他闹别扭而无奈……这种琐碎而真实的日常,不正是他内心深处无数次在梦里渴望过的吗?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无炎用更强烈的意志力狠狠掐灭! “不!他们是假的!”他猛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赤红的瞳孔中充满了自我厌恶和挣扎,“他们是冒牌货!是斑用来看我笑话的傀儡!如果我接受了,就正中他下怀!我就真的输了!”
可是……拒绝的代价是什么? 是独自一人对抗整个扭曲的世界,是背负着“叛逆”、“疯癫”的标签,是眼睁睁看着“父母”眼中那看似真实的担忧和失望(哪怕他知道那是假的),是忍受着生理性的饥饿和心灵深处对温情的本能渴求……
这种清醒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蛾,周围是凝固的、美丽的、却致命的光亮。坚守真实的自我,意味着永恒的孤独和挣扎;而屈服于虚假的温暖,则意味着灵魂的死亡。
与此同时,美加子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在村子里寻找弥尔。她心底还残留着昨天公园里,那个轻浮的弥尔递给她玫瑰时,那一瞬间的错觉带来的悸动。也许……也许这个世界的弥尔,虽然性格大变,但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丝温柔?
她最终在村子里的训练场边缘找到了弥尔。他果然在那里,不过不是训练,而是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逗得那些女孩咯咯直笑。
美加子鼓起勇气,拨开人群,走到弥尔面前。弥尔看到她,漂亮的紫眸亮了一下,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哦呀?这不是我们美丽又暴力的小蝴蝶吗?怎么,昨天打了我一拳,今天又来……”
“弥尔君……”美加子打断他,粉色的眼眸中带着尚未散去的悲伤和对父母的思念,声音有些哽咽,“我……我很难过……我爸妈他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弥尔就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心疼表情,动作流畅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佻得像是习惯性揩油。
“哎呀,小可怜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弥尔哥哥,哥哥帮你教训他!”
他的语气温柔,带着哄骗的意味,如果是以前的弥尔,绝不会用这种轻浮的态度对待她的眼泪。美加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差点就要沉溺在这虚假的关心里。
但下一秒,弥尔就转过头,对着旁边一个娇笑的女孩眨眨眼:“看,连哭泣都这么可爱,真是我见犹怜呢,对吧?”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美加子。她看着弥尔那游刃有余、仿佛对待所有女孩都一样的温柔面具,看着他眼底那没有丝毫真正关切、只有玩世不恭的笑意,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感动和希望,瞬间破碎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安慰。 这是调情。是他对待所有“猎物”的惯用伎俩。
美加子猛地后退一步,甩开了弥尔的手,粉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失望和自嘲。她真是傻透了,居然会对这个虚假的、花花公子般的弥尔抱有一丝期待。
“没什么。”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冰冷而疏离,“打扰了。”
说完,她不再看弥尔和他身边那些女孩们错愕的表情,转身快步离开。阳光照在她紫色的短发上,却无法温暖她心底那一片冰冷的荒芜。这个世界的弥尔,终究不是她的弥尔。她的弥尔,即使坠入黑暗,即使冰冷残酷,他的痛苦和恨意也是真实的,而不是像这样,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只会甜言蜜语的空壳。
而在远离月读世界这虚假祥和的、某个阴暗潮湿的现实角落。 鸟羽弥尔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左眼。
那只曾经深邃锐利的紫色瞳孔,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视线变得极其模糊、扭曲,甚至不时陷入短暂的黑暗!眼睛深处那“雷殛魂印”带来的灼烧感和针刺般的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电蟒在他眼眶里疯狂搅动,试图钻入他的大脑!
“呃啊啊……!”弥尔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黑色的衣襟。他知道,这是兄长苍介临死前种下的守护禁术在反噬,在抗拒着外界可能的窥探和操控,但也同时在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视觉神经。
“哥哥……到最后……你都要用这种方式……阻碍我吗?!”弥尔的声音因痛苦和恨意而扭曲,另一只完好的右眼中,紫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充满了暴戾和决绝。
视力对于忍者,尤其是对于他这样依赖精准雷遁和剑术的忍者来说,至关重要!模糊的视线会让他变成废人!还谈何复仇?谈何摧毁一切?!
一个极端而残酷的念头,在他被剧痛和仇恨吞噬的脑海中,如同毒瘤般滋生、膨胀!
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地走到这个临时藏身点的最深处。那里,静静地躺着鸟羽苍介早已冰冷、被简单处理过的遗体。苍介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最后那抹奇异的、凝固的微笑,那双曾经深邃睿智的紫色瞳孔,此刻空洞地望着上方,失去了所有神采。
弥尔看着哥哥的尸体,看着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右眼中的疯狂和挣扎交织。兄弟血脉,最终却要走到这一步……
“这是你逼我的……哥哥……”弥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恶鬼低语,带着一种彻底斩断过去的癫狂,“你用你的死束缚我,用你的眼睛折磨我……那么……你这双‘守护’之眼……就由我亲自来接收吧!”
“把你的力量……把你的一切……都给我!!”
话音未落! 弥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被疯狂的决绝取代!他猛地伸出手,手指弯曲如钩,缠绕上狂暴而精准的紫色电弧!没有丝毫迟疑,狠狠地、精准地刺向苍介那双空洞的紫色眼眸!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细微的破裂声在寂静的洞穴中响起。
温热的、带着一丝诡异查克拉波动的液体,溅到了弥尔冰冷的脸颊上。他面无表情,动作机械而精准,如同在进行一场冷酷的解剖。指尖传来眼球被剥离眼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几分钟后。 弥尔摊开手掌。在他沾满血污的掌心,静静躺着两颗完好无损、甚至还在微微颤动、散发着微弱紫色电弧和残留瞳力的……眼球。属于鸟羽苍介的眼睛。
而苍介的脸上,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空洞洞的眼窝,那抹凝固的笑容,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
弥尔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掌心那两颗蕴含着强大力量(尤其是对雷遁和封印有极高抗性)的眼睛,右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和……解脱。
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处理自己的左眼。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但他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只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复仇的执念支撑着。
当一切结束时。 弥尔靠坐在石壁上,左眼的位置覆盖着粗糙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而在他原本剧痛模糊的左眼眶里,此刻被强行植入的,是来自于他兄长鸟羽苍介的、一颗冰冷的、带着未知契合与排斥反应的……新的眼睛。
他缓缓睁开右眼,又尝试着感受了一下左眼那异物存在的剧痛和微弱联系,嘴角扯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弧度。
苍介,你看到了吗? 你最后的守护,你最后的阻碍,最终还是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会用这双眼睛,看清通往毁灭的道路。 我会用这双眼睛,亲眼见证……你所守护的一切,是如何在我手中……彻底崩塌!
洞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浓郁的血腥味。现实的世界,依旧冰冷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