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林砚舟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笔尖在试卷上留下最后一个点，墨色饱满而清晰，像是给这段漫长的备考时光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和欢呼声，有人激动地把笔扔向空中，塑料笔壳撞击天花板的声音清脆响亮；有人互相击掌拥抱，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放，连空气都变得沸腾起来。
他慢慢收拾着文具，将准考证和身份证小心翼翼地放进透明文件袋，动作里带着一种仪式感。
走出考场时，午后的阳光正烈，金色的光线毫无遮拦地洒下来，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整个夏天都点燃。
谢烬阳站在警戒线外等他，白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贴在瘦削的肩膀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瓶冰镇可乐，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考得怎么样？”
谢烬阳迎上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却丝毫挡不住眼底的光亮。
他自然地接过林砚舟的书包，把可乐递给他，指腹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着冰凉的触感，“刚冰好的，解解暑。”
林砚舟拧开瓶盖，冰凉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入口中，带着微甜的刺激感，瞬间驱散了考场里的闷热和紧张。
“感觉还行，”
他看着谢烬阳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嘴角忍不住上扬。
“作文题目是‘坚持与梦想’，我想起我们在自习室跨年的那天了，写的时候心里特别踏实。”
远处传来沈明野标志性的嚎叫，他正抱着张耀原地转圈，校服外套被扔在地上，像只挣脱束缚的鸟，引得周围的家长纷纷侧目微笑。
裴漾和方雨涵手拉手跑过来，两人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弧线，脸上带着卸下心防的轻松笑容。
“终于解放了！” 方雨涵晃着手里的准考证，卡片边缘被磨得有些毛糙。
“今晚不醉不归！我妈说要请大家吃火锅，庆祝我们彻底考完试，想吃多少肉就点多少！”
裴漾笑着补充，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要去KTV唱歌，把这一年没唱的歌全补回来，我已经把歌单都列好了，从周杰伦到断眉，一首都不能少！”
许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陪伴了他整个高三的计时器，银色的外壳被摩挲得发亮。
“根据计划，今晚可以适当放松三小时，”他一本正经地说，声音里带着惯有的认真，“但建议你们十一点前必须睡觉，过度熬夜会影响内分泌，对身体健康不利。”
沈明野从后面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他的眼镜撞掉：“严子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养生！今天必须放纵一把，不熬夜等于白庆祝！”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校门口走，宽大的校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像展翅欲飞的鸟，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校门口挤满了送考的家长，有人举着相机和手机拍照，闪光灯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红色的横幅从教学楼顶垂下来，上面“金榜题名”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解脱和憧憬的味道，林砚舟看着身边笑着闹着的伙伴们，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
那些在晨光中刷题的清晨，在月光下互相鼓励的夜晚，那些皱着眉解不出题的烦躁，解开难题时的雀跃，都成了此刻最珍贵的回忆，在心底闪闪发光。
高考结束后的，林砚舟的生日悄然而至。
6月10日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带着暖意。
他是被厨房传来的阵阵甜香唤醒的。
走出房间时，看见段媛正在厨房里忙碌，系着那个熟悉的碎花围裙，浅蓝色的布料上印着小小的向日葵图案，案板上摆着新鲜的草莓和淡紫色的奶油，旁边的玻璃碗里还放着洗干净的葡萄，紫色的果实饱满圆润，泛着晶莹的光泽。
“醒啦？”
段媛回头对他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温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快过来，妈妈给你做了葡萄味的蛋糕，知道你最爱这个口味。”
她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把一个小巧的蛋糕端到餐桌上，白色的奶油上用紫色果酱画着简单的笑脸，旁边插着三根细细的蜡烛，烛光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林砚舟心里一暖，像是被温水浸泡过。
很小很小的时候过生日，那时候林强常常不回家，段媛都会给他做葡萄味的蛋糕，因为他说紫色的葡萄酱像夜空里的星星，舔一口就能尝到星星的味道。
后来上了高中，学业越来越忙，生日总是在备考中匆匆度过，有时只是吃一碗加了鸡蛋的面，没想到今年妈妈还记得这个小小的心愿。
“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走过去帮妈妈整理散落的碎发，指尖触到她鬓角新添的白发，眼眶有些发热。
“今天是我们舟舟的生日呀，”段媛摸了摸他的头，掌心温暖而粗糙，那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迹，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这么大了，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快许愿吹蜡烛吧，妈妈下午还要去上班，只能上午给你简单过一下，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咱们再好好庆祝。”
林砚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鼻尖萦绕着葡萄奶油的甜香和妈妈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
他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大家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另一个是希望妈妈永远开心健康。
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妈妈正偷偷用手机给他拍照，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吹灭蜡烛的瞬间，段媛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天蓝色的缎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妈妈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把盒子递到他手上，眼神里带着期待。
林砚舟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支崭新的钢笔，笔身是他喜欢的深蓝色，像夜空的颜色。
笔帽上用激光刻着小小的“舟”字，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知道你喜欢用笔，这支笔据说写起来很顺滑，”
段媛笑着说，语气里带着骄傲，“等你上了大学，用它写笔记、写论文，毕业之后拿它写小说，就像妈妈在你身边陪着你一样。”
林砚舟握着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是揣着一个小小的太阳。
“谢谢妈，我很喜欢。”
他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面粉的味道，这是属于家的味道，是他无论走多远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从小到大，她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
即使以前被林强怎么骂，现在工作再怎么忙，也从未忽略过他的任何一个生日。就算是那几年见不了面，也会发红包祝福。
这份沉甸甸的爱，是他成长路上最坚实的后盾，让他有勇气面对所有的风雨。
下午，林砚舟躺在沙发上翻看之前的错题本，泛黄的纸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批注，每一道题都承载着一段挑灯夜读的记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格外显眼，是谢烬阳发来的消息。
Jinyang：晚上有空吗？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七点在林强家小区门口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看到“林强”两个字，林砚舟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
林强是他的爸爸，那个和妈妈由娃娃亲结合、感情早已破裂的男人。
那个让他对感情和亲情持怀疑态度的男人。
记忆里，他总是沉默寡言，身上常年带着浓重的烟酒味道，眼神里没有温度，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最让林砚舟难以忘记的是，高二那次林强喝醉了酒，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心里，至今还记得当时牙齿咬到嘴唇的血腥味。
他不害怕林强，只是打心底里讨厌和憎恶那个冰冷的家，那个从未给过他温暖的男人，那个连他生日都记不住的男人，那个只会在外面鬼混，且让家里压抑的男人。
为什么要去那里？
怎么，你还指望林强改邪归正。
谢烬阳这是什么套路。
林砚舟心里充满困惑，指尖在“拒绝”两个字上悬停了很久，但看着屏幕上谢烬阳的头像，他最终还是回复了“好”。
他信任谢烬阳，知道他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或许那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许他想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生日惊喜。
傍晚七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云朵像是被泼上了一层金漆。
林砚舟站在林强家小区门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铁门，心里五味杂陈。
又是这个，压抑的感觉。
小区门口的梧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许多，树干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名字，传达室的大爷换了人，坐在里面昏昏欲睡。
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带着压抑的回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要不是谢烬阳约在这里，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
“我在这里。”
谢烬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熟悉的暖意。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外面系着紫色的丝带，路灯的光晕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像是加了一层温暖的滤镜。
“等很久了吗？”
他走过来，自然地牵起林砚舟的手，指尖的温度驱散了他心里的不安，掌心的薄茧摩挲着他的皮肤，带来踏实的感觉。
“没有，刚到。”
林砚舟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还是忍不住问。
“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谢烬阳笑了笑，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牵着他往里走。
“带你去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蝉鸣和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他们沿着熟悉的小路往里走，路灯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拉长了两人并肩的身影。
走到小区深处，谢烬阳带着他拐进一条隐蔽的小路，路边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显然很少有人经过，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了裤脚，带来冰凉的触感。
林砚舟愣了一下，这是小时候他常常和段媛还有一个男孩一起玩的地方。
他的脑海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小路的尽头有一个被茂密的爬山虎遮挡的角落，藤蔓缠绕着斑驳的墙壁，看起来像是废弃的储物间，透着神秘的气息。
“到了。”谢烬阳停下脚步，转过身示意林砚舟看前面，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林砚舟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爬山虎，翠绿的叶片划过指尖，带着湿润的凉意。
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呼吸都变得停滞。
好熟悉。
这里……
我小时候好像来过。
谢烬阳……
怎么会知道。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秘密基地，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小屋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木板的边缘已经磨损发黑，但显然被人精心打扫过，地上没有杂草，门窗也擦拭得干干净净，玻璃上的灰尘被擦去，露出后面温暖的光。
屋檐下还挂着后面加上的暖黄色的灯带，在暮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门口挂着的风铃虽然褪色严重，但轻轻一碰仍能发出清脆的响声，温馨得让人意外。
“这是……”林砚舟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地方给他一种熟悉感，像是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碎片被突然唤醒，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还没等他想明白，小屋的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里面跳出几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拿着彩带和气球，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林砚舟生日快乐！” 沈明野、张耀、裴漾、方雨涵和许严一起喊道，声音在安静的角落里回荡。
裴漾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葡萄蛋糕，紫色的奶油上用白色巧克力写着 “生日快乐”，上面插着 “18” 的数字蜡烛，烛光跳动着映在她脸上。
方雨涵拿着彩带枪笑，对着他 “砰砰” 两声，彩色的纸屑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发上和肩膀上。
许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蓝色的包装纸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祝林砚舟十八岁生日快乐”，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林砚舟愣住了，彻底滞留在原地。
眼前几个熟悉的人的笑脸深深地印在了脑海。
他的眼眶瞬间湿润，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他没想到谢烬阳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更没想到大家会一起来到这个偏僻的角落为他庆祝生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你们……”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个带着哽咽的笑容，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快进来，冰激凌蛋糕要化了。”
谢烬阳笑着拉他走进小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温馨，墙上贴着他们的合照，有在自习室刷题时拍的，每个人都埋头苦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试卷上；有在操场散步时拍的，他和谢烬阳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还有跨年夜在自习室拍的全家福，大家围坐在一起，脸上带着疲惫却幸福的笑容。
角落里还贴着一张七个人的背影和很多同学埋头写题的自习室照片，应该也是跨年那天拍的。
只是右下角落了个款。
——来自班主任刘华。
左上角还有寄语：孩子们，毕业快乐。这是我那天巡逻拍的，看着挺温馨，以后多来一中看看我啊。我办公室里还有一章谢烬阳高二弹吉他的，记得来看看！
林砚舟有些发愣。
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音响，正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地上铺着格子野餐垫，上面摆着各种零食和饮料，薯片、巧克力、果汁、可乐，全都是他们爱吃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裴漾小心翼翼地点燃蜡烛，橘黄色的火焰在每个人眼中跳跃。
“快唱生日歌！”沈明野起哄道，率先唱起了生日歌，张耀和他一起合唱，两个男生的声音一个高亢一个低沉，却意外地和谐。
裴漾和方雨涵的声音清脆甜美，许严虽然有点五音不全，但也认真地跟着哼唱。
暖黄色的烛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跳跃着温暖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蛋糕的甜香和青春的气息。
林砚舟闭上眼睛，听着他们真诚的歌声，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是他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生日，没有华丽的场地，没有昂贵的礼物，却有着最真挚的祝福和最温暖的陪伴。
希望，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希望，我们多年后还能像这样，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
希望，谢烬阳和我能永远相爱。
吹灭蜡烛后，沈明野立刻起哄让他许愿，他笑着把心底的愿望具体地说出来。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大家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去自己想去的城市”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我们的友谊永远不变，就算以后分开了也能常联系”
“第三个愿望……”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谢烬阳，对方正温柔地看着他，眼底像是盛满了星光，“保密。”
身边的一群人顿时莫名激动地起哄。
“哇哦~~~~”
林砚舟笑着低下头，谢烬阳也笑着。
分蛋糕的时候，沈明野趁张耀不注意，故意把奶油抹在他脸上，白色的奶油沾在他的鼻尖和脸颊上，像只花猫。
张耀反应过来后立刻反击，伸手蘸了奶油往沈明野脸上抹，两人立刻打闹起来，奶油蹭得满身都是，笑声在小屋里回荡。
“还这么幼稚啊，之前防御汗生日的时候就这样，现在还来？”
“就是就是，群攻他。”
许严也从养生大师的身份走出来跟他们闹。
裴漾和方雨涵小心翼翼地切着蛋糕，生怕破坏了上面精致的装饰，她们把最大的一块葡萄果肉放在林砚舟的盘子里，笑着说：“寿星最大，要多吃点。”
许严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是一本精装的《数理化通解》，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扉页上用钢笔写着 “祝林砚舟生日快乐，学业有成，前程似锦”，字迹工整有力。
林砚舟笑着收下，虽然觉得有些不太满意，但是他知道这是许严最用心的祝福，里面承载着他们共同奋斗的记忆。
吃完蛋糕，大家提议去小屋旁边的空地上唱歌。
沈明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话筒，连接着手机蓝牙，抢着第一个唱，五音不全地唱着流行歌曲，跑调都跑到了天边，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自己却毫不在意，唱得更加投入，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张耀和许严合唱了一首经典老歌，两人配合默契，意外地很好听，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裴漾和方雨涵跳着自编的舞蹈，裙摆随风飘动，像两只快乐的蝴蝶，她们还拉着其他人一起跳，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林砚舟又一次靠在谢烬阳肩上，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嘴角一直挂着笑意，心里觉得无比踏实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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