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过丰台西站的上空时,宋亚轩正拎着一只暗红色登机箱,站在高铁商务车厢门口。
列车员第三次催促
列车员旅客请尽快下车
他才抬眼,透过薄薄的雾气,看见站台上那块崭新的电子屏——【北京欢迎您·温度2℃】风从通道尽头灌进来,卷起他米色风衣的下摆,露出里头那件熨得毫无褶皱的浅青衬衣。衬衣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质胸针,是宋家船锚的徽记。
那是他十九年来第一次离开江南,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作“礼物”运上北方。
保镖宋少爷,车在P3口。
来接的人穿黑西装,领口别着同样的徽记,只是多了串数字编号。宋亚轩微微颔首,没让对方碰箱子,自己抬步往出站扶梯走。
步子稳,呼吸也稳,像踩在自家船坞的柚木甲板上。可掌心却起了一层汗——
不是冷,是厌恶。厌恶这场突如其来的联姻,厌恶父亲在书房里那句
宋怀南(宋父)港口换十年平安
更厌恶自己只能点头。
可当他穿过长廊,看见那辆挂“京A·G0001”的黑色红旗L5时,所有厌恶都化成了另一种情绪——
警惕。车旁站着个男人。那人一身黑色长大衣,肩头落了几点薄雪,像不小心沾上的碎玉。
他背光而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轮廓极深的眉骨与鼻梁,以及衔在指间、却迟迟没有点燃的那支烟。
宋亚轩停在两米外,车厢徽记的银光晃过对方手背,那里有一道疤,从虎口蜿蜒进袖口,像一条沉默的河。
宋亚轩刘耀文?
他声音不高,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温软,却足够让对方抬眼。
四目相对,风雪忽然有了重量。那是宋亚轩第一次看清刘耀文的眼睛——
黑,且冷,像后海结了一层冰的湖面,湖底却燃着幽暗的火。
只一瞬,火被风吹灭,男人把烟收回金属烟盒,嗓音低沉:
刘耀文上车。
没有寒暄,没有称呼,连客套的“宋少爷”都省了。
宋亚轩眯了眯眼,没动。
他想起父亲给的那份资料:
【刘耀文,二十七岁,京圈刘家的独孙,手握北方七成航运线,外号“太子爷】。
资料最后一行用红笔标注:
【性格危险,不可与之为敌。】
刘耀文怕我?
刘耀文似乎笑了一下。
那笑意极淡,几乎与寒风融为一体。
宋亚轩却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宋亚轩怕你不认路。
他主动往前走,擦肩而过的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了一句:
宋亚轩毕竟,我的港口在江南,你的航线在北方,绕远了,浪费油。
刘耀文眸色微暗,没接话,只伸手替他拉开车门。
车门合拢,隔绝了站台的风雪,也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车厢里暖和得过分。
宋亚轩摘下手套,露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皮质扶手。
刘耀文坐在对面,随手把空调温度调低两度,这才开口:
刘耀文协议带了吗?
嗓音像砂纸磨过冰面,沙沙的冷。
宋亚轩从风衣内袋抽出薄薄一沓纸,递过去。
那是宋家律师团连夜拟好的《婚前财产及合作框架》,一共二十一条,每一条都写着“利益”二字。
刘耀文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在签名栏停了两秒,忽然道:
刘耀文宋亚轩,十九岁,宋氏远洋唯一继承人,名下动产不动产总计四百七十三亿。
他抬眼
刘耀文你父亲舍得?
宋亚轩靠回座椅,笑得像只餍足的猫:
宋亚轩舍不得,可没办法呀。
尾音拖得长,带着江南水汽,却字字清晰:
宋亚轩谁让你们刘家握着北方航运的咽喉?舍我其谁。
刘耀文没笑。
他把协议放到一旁,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节奏与车窗外的雪粒声重合。
刘耀文听说你母亲生前最喜欢雪。
突兀的一句,让宋亚轩眼底那层笑意倏地凝住。
宋亚轩她没来得及看。
少年声音轻得像雪落无声
宋亚轩所以我替她看。
刘耀文不再说话。
车驶过复兴门桥,远处西山轮廓如黛,近处红灯笼高挂,年味与硝烟味交织。
半晌,他伸手按下挡板,将前后座隔开,这才俯身,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个丝绒盒。
打开——
里头是一枚戒指,铂金素圈,内侧刻着极细的“LYW&SYX”。
不是婚戒,是锁链。
刘耀文协议之外,再加一条。
男人嗓音低哑
刘耀文一年之内,不准离婚。
宋亚轩看着那枚戒指,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盏永远亮到凌晨的台灯。
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在暖气里泛着微微的粉。
宋亚轩可以。
少年声音柔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宋亚轩但我要刘家10%的股份做彩礼。
刘耀文挑眉,似笑非笑:
刘耀文胃口不小。
宋亚轩港口做嫁妆,你不亏。
宋亚轩顿了顿,梨涡更深
宋亚轩还是说,太子爷怕亏?
刘耀文没再废话,取出戒指,直接套进他无名指。
尺寸竟分毫不差。
冰凉的金属滑过皮肤,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车恰好驶过天安门,雪色与霓虹在车窗上交织,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
一个低头摩挲戒指,一个侧首望向窗外,唇角弧度相似,眼底却各藏深渊。
刘耀文宋亚轩
刘耀文忽然叫他名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宋亚轩嗯?
刘耀文欢迎来到北京。
少年望向窗外,雪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城市埋进纯白。
他轻轻呼出一口白雾,答非所问:
宋亚轩惊蛰了,雪还会化吗?
刘耀文没回答,只伸手替他拢了拢风衣领口,指尖无意擦过颈侧皮肤,一触即分。
温度却透过衣料,烙在脉搏上。车停在刘家老宅门前。
朱漆大门,铜钉斑驳,门楣上“敕造刘府”四个字在雪色中愈发森严。
宋亚轩下车,仰头望见飞檐上蹲着的狻猊,被雪覆了半边身子,依旧怒目圆睁。
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
宋母狻猊好烟火,最怕冷清。
如今它守着这座宅子,不知守了多少年风雪,又守了多少年烟火。刘耀文撑开一柄黑伞,站在他身侧。
伞面倾斜,雪落在他肩头,却再没沾到少年发梢。
刘耀文进门后,叫我耀文。
男人声音低而稳
刘耀文至少在老太爷面前
宋亚轩嗯
抬步迈过门槛。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如惊蛰第一声雷,藏在胸腔,滚过血脉。
而雪,正无声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