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阳光把步行街的地砖晒得发烫。林溪抱着刚买的素描纸往家走，浅棕色毛绒包在胳膊上晃悠，里面的画笔撞出细碎的响。路过街角的关东煮摊时，蒸腾的热气裹着萝卜和海带的香漫过来，她脚步顿了顿，正想停下来，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路灯杆上。
沈彦南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指尖夹着根快燃尽的烟。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望过来，唇钉在光里闪了闪，像颗被晒烫的星子。
“学艺术的，”他把烟摁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声音有点哑，“蹲这儿干嘛？”
林溪的耳尖发烫，指了指那冒着热气的小摊：“想……想吃关东煮。”
他挑了挑眉，忽然迈步朝她走过来，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露出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正好，我也没吃午饭。”他的声音比上次柔和些，没那么冲了。
摊主是个笑眯眯的阿姨，见他们站在摊前，热情地招呼：“小姑娘想吃点啥？萝卜煮得透透的，甜得很。”
林溪刚要开口，沈彦南已经先一步报了菜名：“两串萝卜，两串海带，再来份鱼丸。”他转头看她，“还要别的吗？”
“加……加个豆腐泡吧。”她的声音有点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带。
两人坐在摊旁的小桌边，塑料凳被晒得发烫。阿姨把冒着热气的关东煮端上来，汤里飘着几粒葱花，香气裹着热气扑在脸上，暖得人心里发颤。沈彦南拿起一串萝卜，吹了吹才递过来：“先吃，凉了不好吃。”
林溪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凉丝丝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低下头小口咬着萝卜，软糯的口感里带着点甜，忽然听见他笑了一声。
“你总低着头干嘛？”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促狭，“怕我抢你豆腐泡？”
“才不是。”她抬起头，正好撞进他眼里。他的睫毛很长，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眼睑上投下片浅影，比上次在公园看得更清楚。林溪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手里的萝卜差点掉在桌上。
“你画完了吗？”他忽然问，拿起自己的那串海带咬了一口，“我的眼睛。”
“还……还没。”林溪的耳尖更烫了，“那天没画完，后来想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沈彦南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夹了一个给她：“这个煮得挺Q的。”
阳光透过旁边的梧桐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唇钉在光里亮了亮。林溪忽然觉得，他好像没平时那么凶了，尤其是低头咬海带时，嘴角会轻轻扬一下，像只偷吃到鱼干的猫。
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溪下意识回头，看见陈砚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抱着几本书，大概是刚从书店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他们桌上的关东煮上，又慢慢移到沈彦南身上，眼神里带着点惊讶，还有点说不清的沉。
林溪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豆腐泡差点滑进汤里。沈彦南似乎察觉到什么，也转过头，目光和陈砚撞在一起，带着点不耐烦的锐，像只被惊动的刺猬。
陈砚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手指把书脊攥得发白。阳光落在他的校服上，蓝白的颜色在光里显得格外干净，和沈彦南的黑色连帽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认识？”沈彦南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
林溪刚要回答，陈砚已经先一步转身，脚步很快地走远了，背影在人群里越来越小，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她的心里突然有点发慌，低头看着碗里的关东煮，刚才觉得甜糯的萝卜，此刻好像没那么好吃了。沈彦南看着她皱起的眉，忽然把自己没动的那串鱼丸推过来：“吃这个，凉了就真不好吃了。”
“他是我同学。”林溪小声说，像在解释什么。
沈彦南“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拿起自己的那碗，小口喝着汤。汤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看不清是在想什么。
林溪没再吃东西，只是看着碗里的豆腐泡慢慢沉下去。刚才还觉得暖融融的阳光，此刻好像有点刺眼，把桌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没跨过去的沟。
“我该回家了。”她站起身，把剩下的钱放在桌上，“谢谢你的关东煮。”
沈彦南也跟着站起来，没挽留，只是看着她：“我送你到路口。”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谁都没说话。风吹过梧桐叶，沙沙的响，像在替他们说着没出口的话。快到路口时，林溪忽然停下脚步：“我自己能回去，你……你也早点回去吧。”
沈彦南点了点头，没再坚持。林溪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黑色的连帽衫在光里显得有点孤单。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望过来，唇钉闪了闪，像在说再见。
回到家，林溪把素描纸摊在桌上，却没心思画。脑海里总浮现出刚才的画面——陈砚发白的指尖，沈彦南眼里的锐，还有那碗没吃完的关东煮，汤里的葱花还在慢慢打转，像个解不开的结。
她拿起那天画了一半的沈彦南的眼睛，看着那道划错的长痕，忽然觉得，有些影子，就像这道错线，明明是多余的，却偏偏刻在了纸上，擦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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