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弥漫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林溪攥着半块没吃完的三明治，目光在陈砚的座位上转了三圈——他正低头算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细碎的声响，侧脸的轮廓被晨光镀上层软边，和昨天在关东煮摊前看到的沉郁模样判若两人。
“陈砚。”林溪捏着书包带走过去，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他笔下的公式。他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的阳光抖了抖，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像颗没长好的痣。
“早。”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三明治上，“没吃早饭？”
“嗯……买了有点晚。”林溪的指尖抠着三明治的包装纸，塑料发出窸窣的响，“昨天……昨天在步行街碰到你了。”
陈砚转着笔的手停了，笔杆在指间轻轻磕了磕桌面，没说话。晨光从他身后涌过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她的帆布鞋上，像片安静的云。
“那个穿黑衣服的……是沈彦南，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林溪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帮我……帮我捡了掉在地上的画笔，正好到饭点，就一起吃了关东煮。”她没说其实是偶遇，也没说沈彦南递过来的萝卜串有多烫，只拣着最平常的话说，像在念篇写好的课文。
陈砚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道长长的线，把刚才算到一半的电路图画得歪歪扭扭。“他看起来……不太像好学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埋在草稿纸里，“你少跟他走太近。”
林溪的心跳顿了顿。她知道陈砚不是故意刻薄，他只是习惯了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担心——就像上次她借了隔壁班男生的颜料，他别扭了一整天，最后却默默帮她把颜料管洗得干干净净。
“他其实……”林溪想说沈彦南递夹子时指尖的温度，想说他看她画错线时没忍住的笑，话到嘴边却变成，“他人还行，就是看着有点凶。”
陈砚抬眼时，晨光正好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浸了水的玻璃。“你昨天画他了吗？”他忽然问，目光扫过她鼓鼓囊囊的画具袋，那里装着昨天没画完的素描纸。
“没……没画。”林溪的耳尖发烫，想起书包侧袋里那枚银色小夹子，玻璃碎钻在布料下硌出小小的印子，“就随便聊了几句。”
这时早读铃响了，班长抱着英语书站上讲台，教室里瞬间响起琅琅的读书声。陈砚把草稿纸往旁边推了推，从抽屉里拿出英语课本，指尖在“friend”这个单词上顿了顿。
“下次别一个人在外面待到太晚。”他翻书的声音混在读书声里，轻得像片羽毛，“不安全。”
林溪低头翻开课本，目光落在“acquaintance”这个词上，笔尖在下面划了道浅痕。晨光从窗缝溜进来，在两人之间的空当里投下道细细的光带，像条没说出口的和解。她忽然想起昨天沈彦南留在桌上的那串没吃完的鱼丸，想起陈砚转身时被风吹起的校服衣角，原来有些解释，就像这早读课的晨读声，不必字字清晰，只要彼此都懂那份藏在话里的软，就够了。
课间操时，林溪去走廊接水，撞见陈砚站在栏杆旁，手里捏着瓶冰红茶——是她喜欢的柠檬味。他看见她时，把瓶子往她手里塞，瓶身的水珠打湿了她的指尖，凉丝丝的。
“刚买的，没开封。”他的耳尖泛着红，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操场上打闹的人群里，“沈彦南也在。”
林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彦南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说笑，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锐。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朝这边望过来，目光在她和陈砚之间转了转，唇角勾出个说不清的笑，然后转身跑开了。
“他好像在看我们。”林溪拧开冰红茶的瓶盖，气泡在舌尖炸开时，听见陈砚轻轻“嗯”了一声。
“物理卷子最后道题，等下能教我吗？”他忽然说，声音比平时高了些，像在掩饰什么。
林溪仰头喝了口冰红茶，甜味裹着气冲进鼻腔，让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好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昨天算到第几步卡住了。”
晨光漫过栏杆，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被小心收进画框的画。林溪看着陈砚重新拿起笔时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误会就像冰红茶里的气泡，看着密密麻麻，其实轻轻一晃，就散在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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