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课的阳光斜斜切过讲台,林溪握着笔的手悬在草稿纸上,笔尖的墨在“动量守恒”四个字旁洇出个小圈。陈砚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带着点粉笔灰的涩:“这里的矢量方向搞反了,应该以碰撞前的速度为正方向。”
他的指尖点在她画错的受力分析图上,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腹蹭过纸面时带起细屑,像揉碎的阳光。林溪侧过头,看见他耳后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动,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在光里闪了闪——还是去年运动会她帮他别上去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一直没换。
“哦……”她低头改着公式,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忽然听见后排传来一阵低笑。沈彦南正趴在桌上转笔,黑色的笔杆在他指间飞旋,目光却越过几排课桌,直直落在她和陈砚相靠的胳膊上,唇钉在光里亮得刺眼。
林溪的耳尖猛地发烫,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胳膊,却不小心撞到陈砚的手肘。他手里的自动铅笔“啪嗒”掉在地上,笔芯断成两截,像根没说完的线。
“抱歉……”她慌忙去捡,指尖刚碰到笔身,就和陈砚的手撞在一起。两人同时缩回手,铅笔滚到过道里,被前排同学的椅子腿压得变了形。
“没事。”陈砚的声音有点闷,弯腰从抽屉里又摸出支铅笔,是她上次落在美术室的那支,笔尾还沾着点钛白颜料,“用这个吧。”
下课铃响时,林溪的草稿纸上已经画满了辅助线,像张迷宫图。陈砚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忽然说:“周六图书馆有物理竞赛辅导,一起去吗?”
“可是……”林溪想起昨天答应沈彦南,要去给他补完那幅眼睛的素描——他说周末要去打街球,想带着画当“护身符”。话到嘴边却变成:“好啊,几点?”
“下午两点。”他的嘴角弯了弯,梨涡盛着光,“我带笔记给你看,上次你说动量那块没听懂。”
走廊里的风带着槐花香涌进来,吹得林溪的画具袋轻轻晃。她瞥见沈彦南背着包从旁边走过,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斜斜挂在肩上,经过他们座位时,脚步顿了顿,忽然把支没拆封的马克笔放在她桌上,笔帽是亮黄色的,像颗小太阳。
“给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上次看你那支快没水了。”说完没等她反应,就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远了,校服下摆扫过课桌,带起片细小的纸屑。
陈砚的目光落在那支马克笔上,又慢慢移到林溪脸上,没说话,只是把物理笔记本往她怀里推了推,封面上的“错题集”三个字写得格外认真。
周六下午的图书馆像浸在水里的冰块,凉丝丝的。林溪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摩挲着那支黄色马克笔,笔身还带着点阳光的温度。陈砚正低头讲题,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影,讲到达朗贝尔原理时,忽然从包里掏出块樱花橡皮——是去年联考时她掰给他的那半块,现在只剩个小尖角,边角还沾着钛白颜料。
“这里画错了,用这个擦。”他把橡皮递过来,指尖的温度透过橡皮传过来,暖得像揣了个小炉子。
林溪刚要接,手机忽然震了震。是沈彦南发来的消息,只有张照片:篮球场的地面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等你”两个字,阳光把字迹晒得发浅,像快要融化的冰。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慌忙把手机塞进包里,抬头时撞进陈砚的眼里。他的目光很静,像深潭里的水,慢慢移到她攥紧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昨天画速写时蹭的钴蓝颜料。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窗边的麻雀。
“没……没什么。”林溪拿起橡皮,用力擦着草稿纸上的错线,橡皮屑堆成小小的山,“刚才那道题,再讲一遍吧。”
陈砚重新拿起笔,却没立刻开始讲,只是看着她的手:“你昨天没睡好?眼下有黑眼圈。”
“嗯……赶作业到挺晚。”林溪的耳尖发烫,想起昨晚对着沈彦南的素描稿发呆到半夜,那道划错的长痕被她补成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像藏不住的心事。
闭馆音乐响起时,夕阳已经把书架染成了橘色。两人并肩走在台阶上,陈砚忽然说:“下周的文艺汇演,你还去看吗?”
“应该去吧,班长说要统计人数。”林溪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子在地面上滚出条歪歪扭扭的线,“你呢?”
“我报了物理趣味问答。”他挠了挠头,耳尖泛着红,“要是……要是拿了奖,能请你吃关东煮吗?”
林溪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时看见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远处的篮球场传来哨声,隐约能看见个黑色的身影在奔跑,像被风追赶的影子。
“好啊。”她的声音裹着槐花香,轻轻的,却像块糖,在舌尖慢慢化开来。
台阶下的石子被踢得滚远了,滚向篮球场的方向,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林溪忽然觉得,有些选择就像图书馆的书架,看似纵横交错,其实只要跟着心走,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行。而此刻身边的温度,像握在手里的樱花橡皮,虽然小,却暖得让人不想放手。